关注 | 无障碍出行的背后，藏着他们对生活和尊严的热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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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商业生态

作者：商业生态

2023-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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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域残障融合

夏季持续性高温天气、突如其来的台风、北方暴雨洪涝……极端气候事件开始频发，从电视里的新闻、报告里的文字变成了我们很多人需要经历的日常生活。应对气候变化、实现碳中和毫无疑问是这个时代的最强音。能源、工业、建筑、交通等行业的低碳转型步伐也在加速。

“深入实施公交优先发展战略”，已经成为很多城市的交通发展共识。北京、上海、广州的2035年城市发展战略目标里都明确规定了相关绿色出行比例、公共交通比例，致力于提升公交分担率，降低交通碳排放。从设施供给来说，未来公共交通的比例会上升。

与此同时，我国具有庞大的现实和潜在的无障碍出行需求人群，包括残障人士、老人、孕妇、儿童以及类似携带重物者、腿脚扭伤等暂时不便者。残障人士是一个总人数超过8500万的“出行极其不充分”的群体，我们鲜少在公共空间看到他们的身影，但是情况正在改变，近年来，越来越多年轻残障朋友在积极发声，争取自己的权利，公共政策对残障群体权益保障的重视度也越来越高，估计更多残障人士参与社会公共生活。

与此同时，老龄化加速下，到2035年，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将增加到4.2亿左右，占比超过30%。在延迟退休、鼓励老年人再就业等政策引导，以及新的老年生活理念影响下，越来越多的老年人会在60岁/65岁之后，继续参与社会生活。无论是尚未充分出行的残障群体，还是规模正在不断扩大的老人群体，未来，他们的康复就业、文化娱乐、体育锻炼、旅游休憩、起居生活等方方面面，都需要有无障碍出行作为保障。

未来的城市公共交通设施，作为一项基本的公共服务，应该充分考虑不同的乘客由于年龄、身体状况、收入水平、社会地位等因素可能面临的各式各样的出行障碍，不断地通过设施无障碍、信息无障碍、人工服务无障碍等综合手段，将各种出行障碍减少至最低水平，充分支持现在和未来的老年人和残障伙伴更平等地无障碍出行。一个无障碍的城市公共交通，包容性和韧性会更高，更适应未来不同人群的多样化出行需求，让公共交通成为更多人的优先出行选择，真正助力交通的低碳发展。

现在，我们距离这个包容的低碳出行未来有多远呢？

共创调研，

探寻城市公共交通无障碍出行现状

带着这样的思考，专注于可持续发展议题研究和传播的专业机构商业生态在2022年初发起一个基于研究的倡导和传播项目“包容的低碳出行未来——中国城市公共交通低碳转型下改善残障群体和老年群体出行关怀分析”。

这个关注城市公共交通无障碍出行的访谈传播项目，希望对北京、上海和广州三个城市公共交通系统的无障碍出行现状进行研究，并以内容记录和责任相关方工作坊的形式，借助多元方式进行传播和分享，唤起更多人关注中国城市公共交通的包容性和无障碍出行议题，助力更广泛的人群实现更便利的低碳出行方式，共同推动包容友善的可持续城市。

调研团队成员组成非常多元，既有长期深耕可持续发展议题内容与传播的编辑，也有擅长不同类型创意和设计的设计人员，涵盖了经济、新闻、视觉设计、服务设计、政治学、人类学等不同专业领域，并且邀请了来自城市规划、老龄化研究、科技助老、低碳城市建设、无障碍环境建设、信息无障碍、通用设计、残障人士权益保证等不同领域的专业人士作为项目的指导顾问。在这个过程中，商业生态也希望可以探索出一种新的可持续发展议题共创模式。

调研团队在各地走访

2022年，调研团队实地考察了北京、上海、广州三座城市以地铁、公共汽车为主的城市公共交通无障碍环境建设现状，和40位有无障碍出行需求的老人、轮椅出行人士、视障出行人士进行了深入对话，了解他们在使用地铁、公交车出行时的常见障碍，以及他们的出行期待。此外，调研团队也和近20位重要的责任相关方进行了沟通，聆听到他们对话题的思考和洞见。在这个过程中，调研团队也及时地梳理了一些发现，形成传播文章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以唤起更多人的关注和思考。

随着实地考察和访谈的深入，商业生态的调研团队愈发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个交叉议题背后的复杂性，以及背后涉及的多元责任相关方。要推动现状的改善和提升，必须呼吁更广泛的责任相关方对这个议题进行讨论，并找到共同行动的空间。只有这样，我们才可能走在创造一个无障碍的城市公共交通的道路上。

“包容的低碳出行未来”责任相关方工作坊现场

2023年2月27日下午，商业生态在上海图书馆东馆举办了首次“包容的低碳出行未来”责任相关方工作坊，邀请更多参与者加入这场关于“包容的低碳出行未来”的讨论和共创中来。

无障碍出行需求，

与生活、尊严有关

责任相关方工作坊上，商业生态的项目负责人刘春兰作为调研团队代表分享了的主要发现。她指出，北上广三座城市的地铁、公交的无障碍环境建设在过去十几年里有非常快速的进展和积极变化，尤其硬件设施方面，背后的驱动力包括筹办奥运会、残奥会、亚运会等国际大型赛事或者国际博览会、一定程度上的政策法规引导，以及老龄化加速带来的压力、残障群体权益保障呼声渐高、新设施新技术的引进和应用等。

商业生态项目负责人刘春兰

但是，很多有无障碍出行需求的群体仍然面临着很多具体的出行障碍。比如，受访轮椅人士几乎都提到很少使用公交车出行，实在是苦于“上车难”。即使近些年北京上海广州都陆续推出了低地板的无障碍公交车，但在具体场景中，由于站点复杂、停靠不规范、设施维护不到位、司机服务能力和意识不足等种种原因，轮椅朋友们的出行体验并不好。再如，声音是视障出行人士获取信息的重要途径，但目前公共交通非常缺乏系统完整的声音信息服务。

残障伙伴，他们是对于无障碍交通出行环境改善最迫切的群体。大多数身体健康状况尚佳的老人未必意识得到自己的无障碍出行需求，然而，随着年龄增长，健康下滑，老人的出行能力也会受到极大影响，遭遇的出行障碍会和残障群体出现高度重合。这也就是意味着，当城市公共交通的相关设施和服务的供给是便于残障群体无障碍出行的话，它也必然适用于老人群体，以及其他有无障碍出行需求的群体。

商业生态的调研访谈进一步发现，残障伙伴的无障碍出行需求背后，还关联着他们的生活需求和尊严需求。求学、上班、社交、休闲……出行是为了生活，但是目前，残障伙伴在就业、教育等方面仍然面临着很大的问题。当出行目的缺失，出行本身似乎缺乏了正当性。一位广州的年轻轮椅男孩谈到出门就需要花钱，没有工作时，出门前都会犹豫，毕竟父母挣钱不容易。

另一方面，很多受访者提到的出行障碍并非交通设施本身带来的，而是来自于心理和情感的维度——当残障伙伴在出行过程中，遭遇到了不尊重、歧视、不认同，他们极有可能减少甚至放弃出行。

这种隐藏在出行需求背后的生活需求、尊严需求，在过去的城市公共交通无障碍环境建设中是较少被看到和重视的，这也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这些年城市地铁和公交无障碍化有了很大提升，却依旧无法更多残障伙伴走出家门。因此，未来的城市公共交通无障碍环境建设，不仅仅要在硬件设施、信息供给、人工服务上帮助残障伙伴实际出行，还要一定程度上回应到残障伙伴对扩大生活空间、实现身份认同等需求。

刘春兰还指出，要建立这样一个基于真实需求的无障碍城市公共交通，不仅需要更多真实声音得到表达和聆听，也需要相关公共政策提供系统的制度保障，还需要发挥信息技术相关企业的作用、提升公众的无障碍意识等种种努力，更需要不同责任相关方的协同创新，共同摸索未来的解决思路和方案。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潜在的无障碍出行需求者。气候变化、新冠病毒、战争、地震……世界的不确定性越来越确定了，个体的脆弱性大大增加了。我们每个人可能比任何时候都更迫切地需要一个更加完善的社会支持网络。从建立一个无障碍的城市公共交通出发，也许我们最终会收获一个更加包容、韧性、有活力的低碳社会和未来。”刘春兰说道。

让城市公共交通赋能每一个人

此次“包容的低碳出行未来”责任相关方工作坊还邀请了四位来自不同领域的嘉宾进行圆桌对话，进一步拓展议题的角度和深度。

圆桌对话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潘海啸指出，城市是人类不同于动物而创造出的重要工具，使具备各种能力的人们在此安居，互相帮助、共同解决复杂的问题，所以，应该让城市来赋能人类，而不是我们去赋能城市。公共交通使人们能够从更大的范围去参与城市生活，为城市作贡献，也为我们去了解城市创造了一个必不可少的条件，还能够让城市中的多元人群（包括老年人和障碍群体），在某处空间有效地聚集起来，使我们的知识得到扩散和传播。他谈到，无障碍环境建设能够让更多障碍人群自主顺利出行，也可以提升整个城市的交通舒适度。据调查，无障碍交通系统建设能够让整个城市的公共效率提升13%～15%。若整个公交系统更高效更友好，更多人就会愿意依赖和使用系统，这样既充分利用了资源，也让公共建设更有意义。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潘海啸

上海科技助老服务中心、老小孩网站创始人吴含章从自身从事的科技助老领域展开思考。他提到，在帮助老年人跟上电子时代发展的过程中，也遇到许多硬件改造可是治标不治本的情况，因此要推动系统改变需要明确统一的无障碍标准的制定，让决策者和设计者执行；其次是人文环境的营造，通过相关项目的倡导影响，传播到社会各界让更多人理解；最后他强调了社会参与性，如果能让更多的障碍群体和老年人活跃在社会主流的视野中，让大家看到价值所在，整个相应的社会环境也会渐渐变好。

上海科技助老服务中心、老小孩网站创始人吴含章

盘古智库老龄社会研究院院长马旗戟则更理性地指出城市无障碍环境建设的发展要从全局视角连在一起看，在做好事的同时，也要充分意识到大环境的现实，对于效率、成本、人文关怀的平衡，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取舍必定是不一样。

如果无障碍公交系统建设是一件这么好的事儿，为什么推动起来如此难？不能简单归结于人文情怀的缺乏，若要真实推动事情的发生，更要理解背后的利益结构和权利分配。在推行相关硬性规定的时候，正面影响是大家都乐于看到的，但是潜在的负损益谁来承担？公共交通系统中的相关措施变动，会牵涉到效率、投入产出比、资源分配等一系列复杂的影响因素，在推动改变的时候需要明白在此影响下整体社会福利损益究竟如何。另一点，要摸清基础、强制性服务有哪些，先争取锁定一小部分需求的满足。

马旗戟还提到，出行是为了更好地生活，其本身并非最终目的，所以出行的需求并不是越多越好，对于交通低碳转型来说，出行需求管理是极为重要的，它会涉及到生产方式、时间分配等众多影响因素。

盘古智库老龄社会研究院院长马旗戟

蓝天畅行助残服务社创始人缪红作为一位使用轮椅的人士，从自身的无障碍设施使用经历出发，表示近年来确实看见环境设施在进步，但依旧在许多细节上仍然欠缺障碍人士的用户体验。对于轮椅族来说，一些具体设施的细微改善，就能够为自主出行提供许多方便了，比如宽一些的厕所门、缓一些的坡道等等。

目前，社会各界对于障碍群体的需求缺乏了解，有的时候“不是不人道，只是不知道”。她提到人工志愿服务能够弥补一定的无障碍设施短板。缪红认为群体之间的沟通很重要，她想要做其中的桥梁，多搞活动，让大众看到残障群体积极的一面，更加接受障碍群体。她也认同其他嘉宾提到的城市参与感，她说“每一个生命都有参与感，才算是真正的生命，否则只是苟活于世而已。”她也希望有更多人发声，并期待社会上有更多的人能够去做类似的项目，做更多的推广。

蓝天畅行助残服务社创始人缪红

最后，刘春兰也回应道，作为一个基于研究的倡导和传播项目，有责任去把那些还没有被看见的那些需求，以一种相对大胆的方式提出来，不同的需求和价值之间的冲突是真实存在的，如何取舍是大家都需要去思考的，也只有通过充分的对话和讨论，共同行动的空间才会浮现。

商业生态主编/联合创始人孙海燕也表示，通过对话和讨论，在决策背后的相互权衡下，我们在尝试去取得一个最大的公共性。推动改变是需要策略的，只有充分了解现实情况，才更有可能打破外面的限制，并开拓更多可能的资源。在探索方向的过程中，看到附近，也看到远方。当我们唤起更多人的意识，自己也在其中不断反思，能影响多少变化和我们有多大的信心，也是来自于我们愿意贡献多少。无论处在什么位置上，无论事情大小，我们都可以去付出，这样的思维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