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6-25
54导语
志愿服务，本应是奉献爱心、服务社会的公益行为，却在一些地方沦为明码标价的 “商品”。学生志愿服务时长被商业买卖，违背了公益的初衷，也引发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公益研究院理事长王振耀接受央广网采访，深入探讨志愿服务时长买卖乱象及治理之道，旨在让志愿服务回归初心，重塑公益精神，助力青少年健康成长与社会和谐发展。
以下为央广网采访整理全文：
大家看到“志愿服务”这4个字其实是让我们很有画面感的，您可能会想到在各种公共场合为大家伸出援手的志愿者，会带着满满的温暖和善意，对很多的青少年，包括大、中、小学生来说，这也是社会和学校特别鼓励他们去做的事情。
早在2015年教育部就颁布了学生志愿服务管理暂行办法，随后众多省市的教育部门也出台了相关的地方规定，鼓励各个年级的学生投身于志愿服务活动，并且制定了相应的奖励机制。比方说学生的志愿服务会纳入综合素质评价，把志愿服务情况也作为了评先评优考察的内容等等。
很多地方教育部门会把志愿服务的具体时长纳入到综合评价体系，有一些地方还专门搭建了志愿服务平台，组织志愿服务的团体、企业可以登录平台来发布活动，志愿者在平台注册之后就可以报名去参与这些活动，获得相应的志愿服务时长。
但是我们今天要说到的这个情况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志愿服务时长居然可以买卖了。
什么是志愿服务？
《学生志愿服务管理暂行办法》有一个非常明确的说法，学生志愿服务是指学生不以获得报酬为目的，自愿奉献时间和智力、体力技能等等，帮助他人服务社会的一种公益行为。但是记者调查发现一些志愿服务的项目质量参差不齐，有机构从中嗅到了某种商机，宣称只需要支付费用，就可以轻松地获取志愿服务的时长。
只需到小区分类垃圾桶旁进行拍照打卡，就能累积40小时志愿时长。
家长想给孩子积累志愿时长，一定不能错过这些活动，线上打卡就能累积60小时志愿时长。
还有两张志愿者证书领取，全国中小学生都能参加，在家就能完成，还有志愿者证书对争章加分评优评先入团入队都有帮助，别等到需要的时候才发现孩子的时长不够。
……
我们刚才听到的是总台中国之声记者任梦妍采录到的一些声音，也就是说您听出来了这样的机会还不少，志愿服务时长花点钱就可以轻松地留存买到。
志愿服务居然是明码标价的商品，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谁在这背后牟利，这股风怎么才能够刹住？稍后我们也会找到这方面的权威人士一起来探讨探讨。
首先要跟大家说的这个话题就是本应纯洁的志愿服务领域却出现了一些不良现象，志愿服务时长成了随意买卖的商品，我们在短视频平台上能看到有很多所谓的教培机构在宣传，不用参与任何活动，花钱就可以直接买志愿服务时长。还强调您不要等到需要的时候才发现志愿时长不够，而他们兜售的这种志愿时长就是《学生志愿服务管理暂行办法》的要求当中，志愿者在平台注册之后，就可以报名参加的那种活动，获得相应的志愿服务时长，而这些志愿服务时长就可以作为综合素质评价的考察，评先评优的参考等等。
我们也在留言区看到很多家长全国各地的家长留言咨询说怎么快速积累志愿时长机构工作人员就回应了，志愿服务平台不同时长价格有区别，大体是每小时7块到10块可以自主选择志愿服务的类别。
记者的调查当中有家长在一家机构花了128块钱购买了5小时志愿服务时长，转账的当天志愿服务平台上孩子的账号就增加了5小时治理环境人人有责志愿服务时长。
记者还调查发现，在一些志愿服务平台上，一部分所谓的志愿活动并不是社会服务类的公益活动，而是类似观看电影参观博物馆等等，这也可以积累志愿服务时长，这个市场怎么会到了这样的程度，恐怕您也会觉得匪夷所思。
对于公益时长变生意这事儿，众多网友也是非常的愤慨，网友摇滚青年就说一些学校对学生的毕业学分有着明确的要求，其中三年不少于40小时的志愿服务要求，确实让一些投机取巧的人找到了空子，从而把公益变成了生意。
网友明灯说违规获取的时长也许能糊弄一年半载，但一旦查出来就是一串问题，志愿服务必须亲自去做，尤其是孩子、学生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网友巧克力蛋糕说不要购买志愿服务时长，一经查实服务时长将被标记为非法购买，很多人时常被特殊标记信誉度受到影响，都都是因为存在违规的行为。
网友们的发言也是给很多人提了个醒，还有网友就评论了网友天花板，他就说当志愿服务这样的公益活动变成了一门生意，当用心用情一分一秒积攒起来的志愿时长，变成可以被金钱衡量的升学工具。这份身披公益实则生意的时常买卖，又将留存多少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道德理念。
网友水煮鸡蛋说活动时长虽然小，然而青少年的价值观塑造却不容忽视，让志愿服务回归初心，不要让其成为塑造投机取巧和利己主义者的温床。
大家的这些发言确实也都是切中了这个事情的要害，也是发人深省的。确实志愿服务是和爱心相关的，本来也是为了提高学生的社会实践能力，增强学生的社会责任感，是志愿服务怎么就成了明码标价的生意，您可能也在想这个问题的背后的解决，今天我们也特别请到了北京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公益研究院理事长王振耀一起跟我们来聊聊这个话题。
Q : 王教授您好，跟您聊过志愿服务方面的事情很多，但这次发现这个事让我们觉得志愿服务有点变味了，因为在网络平台上看到志愿服务时长被当成商品来买卖，大家支付的费用还不太多，就能轻松地买到志愿服务时长。公益变成了一种生意，这肯定是很多人觉得不应该的事情，您之前有没有听说过这种情况？
王振耀：其实是听说过，是这样的，其实大家一定得想一想，公益现在是一种急需，是一种刚需，所以这个时候如果我们的供应不足。我听到大家仍然需要用这种方式进行买卖，这反映出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方面，这从侧面说明现在公益成为了刚需；另一方面，对于每个从事慈善事业的人而言，这也是一种非常紧迫的情况，是面对大量的社会需求而供应不足才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Q : 您刚才提到公益变成了一种刚需，具体如何理解？是不是说对于中小学生乃至更广泛的群体而言，做公益已经成为一种刚性需求？
王振耀：是这样，从全世界来说都是这样，包括我们现在到国外留学的许多学生，他们有一个必备的条件，就是需要填写你做公益的经历。
欧洲和一些其他发达国家通常对学生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们将公益称为领导力课程，即公益素养。他们发现如果年轻人不参与公益，那么学习的知识可能过于脱离社会，这并不好。
德国索性通过法律将之固定化，最早是要求男生高中毕业后必须有一年的公益时间进行志愿服务。我曾经在北师大遇到过在中国做公益的德国年轻小孩，我询问他们是否在中国上学，他们表示是在中国提供一年的志愿服务。我与他们讨论后感到非常惊讶。之后我见到德国的同行，询问他们是否担心孩子们耽误学习？他们回答说你问的这个问题非常好，我们在议会讨论时也充分讨论过这个问题，认为现在这样做利大于弊，必须完成这件事情。
Q : 所以, 您说公益是刚需我们也理解，其实很多人是认同对公益的需求的，包括我们看我们国家教育部的要求，比如说高中生要在课外做志愿服务，三年不少于40小时，很多地方教育部门也就早把志愿服务纳入到中小学的学生综合素质评价里面了。其实我在看这个话题的时候，我看到一种声音，就是说既然现在出现了公益服务，志愿服务时长被当作商品来买卖，大家说这不应该，大家说要是没有需求不就不买卖了吗？如果不对中小学志愿服务有这么多要求就不会产生这种商机、这种买卖了，对此您怎么看呢？
王振耀：这是传播部门需要纠正大家的一个错误理念，那就是不要认为对孩子们不进行任何要求，放任自流就是对的。不应该因为出现了一些不良现象的苗头，就索性把对公益的要求给它取消了。
教育部或者政府部门借鉴了许多国际经验，总结了自身的经验和教训，制定的制度刚性要求是正确的。目前为了孩子们的健康成长确实需要一些强制性要求。坦率地说，我们在这方面的强制措施还不够，包括许多志愿服务尚未得到大量应用，无法在社区和身边的生活中落实，因此大家对此感到陌生。
我认为教育部已经规定从孩子们开始做志愿服务。未来，对我们这些老年人也应该要求做一些志愿服务。现在要求年轻人每年有几小时志愿服务，比如8个小时、10个小时或者30个小时，就是一个让大家逐步养成做志愿服务的一种习惯。
我认为在高质量发展阶段，应该进一步提倡公共志愿服务精神，将士大夫精神转化为现代型志愿服务。实际上，正是因为现在可以提供的志愿服务的机会太少，才让很多人只能走非正道途径。
Q : 正如您所说，我们看到教育部门对中小学生提出志愿服务的硬性要求，这确实是大势所趋，也是目前必须要推进的事情。我们先明确一个共识，也希望更多人能达成这个共识。说到平台供给的问题，目前我们发现各种各样的人在售卖志愿服务相关服务，这其中商家质量参差不齐。为何这些人能够进行售卖？原来是因为相关规定允许机关单位、社会组织、企业甚至个人在通过志愿服务平台审核后，自行发布志愿服务内容，学生参与这些活动后可获得相应时长。所以我们产生了一个疑问，志愿服务平台的门槛是否过低，从而让一些商家有了可乘之机来牟利？
王振耀：我认为这是大家需要改善公共管理的问题。志愿服务平台确实需要建设性改善，不能设置过低门槛，也不能设置过高，以免大家无法参与。
我们需要多提供一些行善途径、平台和组织方式，以激励和表彰大家行善。这些最好是公共性平台，比如居委会是否可以可以作为服务发布平台？街道或者许多公益组织可以提供证明。虽然大家对这些平台有一定的公益性限定，但是限定的门槛不要太高，也不要随意降低。
Q : 所以这还是一个挺复杂的事，您刚才说这个事情需要优化。在公共管理方，您提到了像街道、社会组织或者更多的一些机构能够进入进来，您觉得这里面还有什么可以优化的？这可能是本次对话中一个比较核心的问题了。
王振耀：这个问题提的非常好，说明我们的志愿服务已经上升到更高的阶段。这确实需要政府和社会共同努力，首先大家要达成共识，没有共识，大家都认为志愿服务可有可无，或者这仅仅孩子和学生们的事情，如果这样的话，志愿服务永远无法好起来。我认为首先要对公众进行教育，志愿服务是我们每个人，包括老年人、教授们和官员的责任，这是全国人民共同的事情。
我认为首先大家应该达成共识，志愿服务是我们必须发扬的精神，无论是国家建设社会主义强国还是共同富裕的机制，都是必修课而非选修课。如果大家有共识，那么我认为提供的平台方式需要改进。
这就不得不提志愿服务是否需要普及化？如果没有普及，社区就会将志愿服务视为负担或者形式化的东西。想要获取志愿服务资质那就是另外一种请客送礼来获取。我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志愿服务手册。在生活中父母也可以与孩子们交流志愿服务的内容。普及化、专业化是不可或缺的，并且还需要提供多种多样的培训。因此，我认为志愿服务应该普及化、大众化，并且应该进入社区和每个领域。
Q : 随着更多人的参与，志愿服务变得更加大众化，他可能有更多的空间和入口。当大家想要进行志愿服务时，自然就催生出专业化并且更专业地记录信息。
现在很多人可能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去做志愿服务，所以会出现购买志愿时长的情况。我们看到志愿服务时长被视为商品买卖，这是不该出现的现象。因此大家希望对这件事情进行纠偏。例如，对于志愿服务现在所做的事情，包括未来，大家希望志愿服务做得更规范、更合理，是否需要对它进行相应的监管？
现在对志愿服务这个事情有没有有关部门在监管，它会是在一个空心的地带吗？
王振耀：现在有明确规定，原来有专门的精神文明办来管理志愿服务，也有监管。例如有几个大系统，过去有青年志愿者、社区志愿者和社会志愿者，之后有组织系统进行监管。现在我称之为管理有余，放开不足。
我们统计的在册志愿者已经达到2亿多，甚至有3亿人。例如大学生在学校就注册了，但是离开后没有地方可以做志愿服务。如果志愿服务不普及，就不能成为国家的公共服务内容，大众不普及，就把志愿服务当成好人好事。我认为现在整个管理上没法落实，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都不参与，只好出现不良的现象。如果不管不行，管的严也很尴尬。好事如果供应不足，也会滋生黑色产业链。我认为监管严格可以，但是一定不要认为没有这个黑色产业链，社会就会好起来，志愿服务就好起来了。大家应该在当前舆论和传播方面达成共识，先放开限制，然后利用社会道德力量约束他们，进而制定一些标准进行监管。如果不符合要求，就需要纠正。我认为应该实现软着陆，让社会公共精神发扬得更大。这是我的基本想法。
Q : 我同意您的观点。如果有更多可以选择的渠道，那么受到周围人的感染，志愿服务可能真的回到大家的初心所愿，不会容纳我们现在看到的特别出格的情况。
目前购买志愿服务时长的大部分是中小学生家长。客观来说，家长和学生的心态可能有些微妙。例如家长可能认为高中生和初中生学习紧张，希望孩子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如何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参与志愿服务，您会给这样的朋友什么建议？
王振耀：我有很多建议想与家长们进行交流。孩子们的成长不仅仅局限于书本知识，对于那些成就卓著的大企业家和优秀的在各个领域做出贡献的人来说，绝大部分并非死读书，而是具备奉献精神和吃苦耐劳精神。正如我们老前辈那样，自49年新中国成立后，他们生活条件艰苦，但他们毅然从国外、美国冲破重重阻碍回来，这种精神成就了民族复兴。
我认为这些人没有耽误学习和研究时间，他们回来后，因为其崇高的使命理想，反而会给学业和自身专业赋予更大的能量。
我们必须重视孩子们的成长，承担社会责任和家庭责任教育，不能让孩子每天待在家里。大家都知道做志愿服务对他们的身体、身心健康都有好处，千万不要认为孩子们只应该坐在屋里。长期如此，孩子们在青春期遇到各种生活挑战时，会无法应对，变得很脆弱。
如果他通过志愿服务和公共服务，与叔叔阿姨们和社会各界建立起奉献精神和社会网络，那么他的前途将不会受到影响。相反，如果孩子们每天坐在屋里只会背诵，这样的孩子们在学习成绩上也很难取得提升，对他们的身心和前途也会有影响。从家长的角度来看，我希望家长们心态良好，通过花钱购买志愿服务时长，我理解大家的心态，同时大家也需要理解孩子们，我们通过这种行为对孩子们产生了不良影响。
孩子们会认为你通过购买志愿服务时长会让他们感到惭愧。我遇到了孩子们向我诉苦，他们认为家长的行为让其感到很耻辱，希望我们不要对孩子的心灵产生伤害。购买志愿服务时长会伤害孩子一生，我们做这个有何意义？
我认为家长们应该理解，我们共同努力。社会各界、政府和相关部门都需要调整政策，在公共舆论中制定一些政策，让政策更加开放。我们不应该追究前段时间的行为，因为供给确实匮乏，所以有时候家长们无法理解。同时我也希望家长们理解我们在家庭教育方面应该给孩子树立正气，让孩子们的身心学习专业，培养一种公共精神，这对他们终生有好处。
我希望在志愿服务方面，家长们可以交流，避免互相指责，不要因为这件事就瞧不起他们。大家可以交心谈论，并且可以通过媒体和社会产生积极对话，让志愿服务精神真正成为公共服务精神，不断发展兴旺。
Q : 我非常认同您今天提到的很多观点。志愿服务不能小看它虽然只是一个短暂的志愿时长，可能对年轻人和青少年的心灵中种下一个种子。未来是否有更多的人参与志愿服务，形成一种志愿服务的风气，对国家、社会和身边的每个人都有益。种子需要从小种下来。
王振耀：我建议整个社会可以倡导这些事情。如果中央人民广播电视台和其他一些媒体在这方面达成共识，我们就倡导、推进宣传典型，产生多层次、多方面的对话，这肯定会成为国家的重要基本制度，因为这有百利而无一害。
来源：中国公益研究院
图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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