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希妮·尼勒卡尼（Rohini Nilekani）女士是印度著名慈善家，先后创办了关注基础教育的 EkStep 基金会和关注印度可持续水务及卫生发展的 Arghyam 慈善基金会。

2017 年，她与丈夫南丹·尼勒卡尼（Nandan Nilekani）——印孚瑟斯技术有限公司（Infosys）联合创办人签署了捐赠誓言，承诺将一半的财产用作慈善用途。我们很荣幸有机会在 2021 年 2 月与 Rohini 女士进行了深度访谈，了解她投身公益慈善事业的动力、在水资源问题及教育领域的实践经验，以及她对其他慈善家的建议。

CAPS：您投身公益慈善事业至今长达三十年，一直提倡要结合社会、政府以及市场三方的努力才能实现长远的社会进步，您能详述一下这个理念吗？

Rohini：社会面临的挑战十分复杂，社会、政府以及市场（samaaj, sarkaar and bazaar）三者需要相互配合才能发挥最大作用。我的工作植根于社会，深知社会上的各类机构以及在道德层面的领导力才是三者之间的根基。政府和市场的功能主要是支持社会，为社会增砖添瓦。

我认为，这种专注于「社会」的模式可以促成一个问责框架，从而有效地制约政府和市场。多年实践下来，我慢慢领悟出该如何在社会、市场及国家三者之间工作，为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出一份力。

CAPS：能否与我们分享您在实践该理念时的经验与观察？

Rohini：首先，当项目涉及公共服务或是有广泛影响的倡议，与政府的合作是必要的。因为政府的权能、资源以及行政能力可有力地推进由私营或社会部门所发起的倡议。因此，如何让政府参与进来，以及在什么层面参与也是值得与大家分享的。我们发现，有些社会问题，最好是通过与当地的村级部门（panchayat）合作，但若要影响政策的制定，则要与更高等级的政府部门合作。

此外，我们也学会了如何在政府组织里寻找跟我们有相同理念、愿意支持我们工作的人士。无论他们是政府官员还是政客，我们都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和他们建立良好的、长远的合作关系。这方面的耕耘是没有快捷方式的。

我们也意识到，不是每一种的倡议都会得到政府相同程度的支持。以 EkStep 基金会为例，其涉及的主要是教育相关的工作，由于社区、政府及非营利机构对良好教育的重要性早已取得共识，所以相关工作的推进则会相对容易。

与其相反的则是 Arghyam 基金会关于水资源及卫生问题的项目。由于水利行业比较复杂，而国家往往对大型水利建设项目，如大型灌溉运河或水力发电工程等感兴趣，留给非营利机构参与和与社会合作的空间则会变得很小。

另外，教育隶属一个政府部门负责，但与水利相关的政府部门则多达 17 个，负责预算的官员则有约 20 个，这使得我们与政府合作的工作更加繁复。

CAPS：那 Arghyam 基金会是如何克服应对这些挑战？能跟我们分享该计划目前开展的情况吗？

Rohini：Arghyam 基金会的工作没有被所谓「破碎的系统」击倒。我们最终选择与最符合 Arghyam 工作目标的部门是饮用水和卫生设施部，并在其管辖的农村地区进行合作。

该项目目前处在第四个发展阶段，主要专注开发技术平台，以支持水利行业的能力建设。我们的目标是让水务专业人员能够轻松、快速地提高专业技能，除了帮助他们未来继续就业以外，亦能改善当地的相关公共基础设施建设和服务。这种知识层面的能力建设可以帮助相关的社会问题解决方案得以因地制宜、满足当地的需求和挑战。这一点对印度这样一个地域多元化的国家尤为重要，不同的方案必须因地制宜，才能响应地方各自的需要。

照片来源：Arghyam 基金会官网

CAPS：你认为 Arghyam 基金会未来还可能面临哪些挑战？

Rohini：我觉得最大的挑战是人们已经习惯了现有的生活模式。现在科技日新月异，人们需要适应并组建数字化社区、共同分享及学习。若当地的水利专家以及政府步伐缓慢，且过分依赖现有工作模式的话，将阻碍社区的数字化转型。因此，我们需要更好地了解如何扩大行为改变的规模，并在此过程中给予人们更多的赋权。

CAPS：Ekstep 基金会以及 Arghyam 均应用了大量信息技术，整体而言，您如何看待科技解决社会需求方面所扮演的角色？

Rohini：在数字时代，我们必须通过科技改善人们的生活。长期在慈善领域工作的经验让我体会到科技对推动慈善发展的重要性。然而，我们需要的是以科技作为辅助的慈善解决方案，而不是用以科技去主导方案。因为科技是把双刃剑，它能在创造效率的同时，也可能会加剧社会的不平等问题。

如果我们秉持以问题为导向、以解决方案为导向、以人为本的方针来解决社会需求，那科技便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并对新的挑战做出更快的反应。因此普及科技及相关知识，才能让更多的社会大众受益。

以印度水资源数据为例，若收集到的所有数据皆流向当地政府的话，那居民则失去对于自身水资源的知情权，变相形成权力的不平衡。作为当地水资源的用户，居民应接收到更全面的相关信息，这样可以帮助他们成为更明智的消费者，并促进他们提升保护自然、保护有限水资源的意识。因此，这部分的科技设计十分重要，我们的目标应该是创造开放、公共的数字科技，才能通过科技共享资源及知识，令我们的公益慈善事业变得更有效。

CAPS：在印度，目前大部分的公益慈善资源流向了教育议题，您认为在水资源方面的公益项目在印度的发展前景如何？该议题是否获得更多慈善家的关注？

Rohini：实际上，人们对水资源相关的公益项目越来越感兴趣。几年前在一个相关活动上，我们就得到其他慈善家们的热烈支持。

此外，2020 年，抗击新冠疫情团队行动（Action Covid-19 Team，ACT）基金成功启动，其主要目的是为教育、健康、环境以及女性职场共融等项目筹措资金，而水资源公益正是环境公益的重要一环。作为人类赖以生存的水资源，该项目已吸引到大量的捐赠人。

CAPS：对于那些希望更有效地应对社会挑战的慈善家和其他私营部门人士，您有哪些建议？

Rohini：初心很重要。作为一个慈善家，与政府或任何人合作， 你的公益初心将是你最大的吸引力。

另外，你要理解政府的权能、财政政策以及政策优次。这不但可以让你了解到政府愿意在哪些领域、议题上与你合作，也会让你与政府合作时感到如鱼得水。我们要谨记，改变是永远存在的，政府会变、官僚会变、权能会变，甚至预算也会缩减。因此，慈善家必须要有耐心、懂灵活变通，在承担各种风险的同时成为大众的榜样。

另外，懂得放手亦很重要，适时将权力交给别人，与社会不同岗位合作才能实现公益的理念。在坚守我们初心的同时，勇于踏出舒适圈，才能达至社会、政府及市场三方面配合，以至有规模地解决社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