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 | 孙一江:“红枫”与她的第二春
来源:人民中国
作者:人民中国
2023-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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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孙一江,是在北京红枫妇女心理咨询服务中心(简称“红枫中心”)。虽然她头发花白,但如果不说还真看不出,她已年近七旬。



她所服务的红枫中心,是中国第一个民间妇女组织。1992年,这里开通了中国第一条妇女热线,为女性提供卫生健康、子女教育、法律维权和反家暴等多方面的咨询服务,一时间在社会上引起极大反响。


红枫热线开通之处的资料照片



三十多年来,红枫热线的服务对象达到20余万人次,培养了24期共1000多名心理服务志愿者;目前主要为女性提供情感支持和心理服务。通过热线,红枫中心开发出更多服务女性的公益项目:1998年开启至今、服务单亲母亲的方舟家园;2004年开始的“反家暴”项目;2007年启动的流动儿童家庭教育项目;2011年服务至今的预防女童性侵项目;2013年服务至今的失独家庭项目等。


孙一江说,她生命的第二个春天,在红枫开始。



“走投无路只是一种感觉”



2022年5月,孙一江成为红枫中心的新一任执行主任,而她与红枫的缘分早在2012年就开始了。


当时她57岁,刚刚考下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证,需要一个地方实习。她发现红枫热线有十分专业的咨询师团队和督导,便报名来做热线志愿者,误打误撞地进了红枫中心的项目部。


在项目部,孙一江负责的第一个项目是面向城市流动儿童的“每日家教三个十分钟”。顾名思义,就是帮助家长每天用十分钟向孩子表达爱,十分钟教孩子做人的道理,十分钟培养孩子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在这个项目中,她第一次把培训所学用于实践:为流动儿童父母成功地讲了她人生的第一课。


在执行项目之余,孙一江也开始接听热线。她接到过失恋后在河边想跳河的女孩打来的电话。“第一次碰到肯定还是有点压力的,至少是吓一跳,但当我觉得我可以影响到她的时候,就还好。通常她会觉得自己走投无路嘛,我就跟她说,走投无路只是一种感觉,并不是真的没有路了,然后慢慢引导她,让她看到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去死挺不值得的。就是给她提供更多的视角去看自己的感受吧。”



但她也坦言,热线服务只能帮助来电人缓解情绪困扰,严重的心理问题,还是需要正式的心理咨询才能解决。她介绍说,90年代红枫热线开通时,接到的来电特别多,可谓潮水般涌来,值线的咨询员经常要加班到晚上九点多,甚至除夕当晚都有人值线。现在由于缺少持续的经费支持,红枫热线取消了晚班和周末值线,仅保留了两个接线坐席,“算是为低收入人群提供心理服务的一种方式吧,毕竟还是有很多人支付心理咨询的费用比较困难。”



“我比她们还开心”



在红枫中心担任项目官员和志愿者的11年中,孙一江在芦山地震后,写了平生第一份项目申请书,并成功得到多家基金会资助;她曾同时担任四个项目的负责人,带领志愿者团队在地震灾区为深陷焦虑情绪的老师和家长举办减压工作坊;也曾赴云南红河少数民族地区走访调研,为当地人专门编写儿童性教育教材。在她参与过的红枫项目中,印象最深的,还要数面向失独家庭的心理援助项目。


带领芦山地震灾区家长工作坊


所谓“失独家庭”,是指独生子女死亡、其父母不再生育也不愿意收养子女的家庭。中国有很多社会机构为这部分人群提供各种支持和援助,红枫中心主要从帮助失独父母——更多是失独母亲——走出哀痛、重新融入社会的角度,提供社会心理服务。


孙一江说,她是2014年开始做失独家庭项目的,当时接触到的失独母亲和她年纪差不多,都是五六十岁。她本以为工作主要是处理这些失独母亲在孩子离世后的巨大伤痛,但实际工作后才发现,“她们还有一个特别大的问题,就是自卑”。


“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孩子特别重要。母亲的身份甚至比妻子的身份还重要。我们做了个调查问卷,显示70%的失独母亲都存在自卑心理,因而也容易抑郁、焦虑。”


“有一次我去参加一个失独母亲的聚会,合影的时候,有个以前见过面的妈妈在背后拍了我一下,跟我说,孙老师,你干吗跟我们一块照相呢?好像我跟她们合影是特别不吉利、有害的事情。我听了特别难受。还有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般都会走亲戚嘛。她们去了亲戚家,看见别人家的孩子,会触景生情,别人也不敢表现得太开心。所以她们很多人干脆过年就出去玩了,管这个叫‘躲年’。”


孙一江说,开展各种心理工作坊、个案咨询、入户访谈的工作,就是希望帮助这些失独母亲处理内心的哀痛与自卑,让她们重获自我价值感。“如果她们慢慢地能重新融入社会,重新开始生活,那我们的工作就成功了。”


为此,在项目结束后,孙一江还组织失独父母们开展了一次公益活动。


“我有这个想法后曾做过一次调查,问这些失独父母愿不愿意参与公益活动。”孙一江说:“我就想,他们这么没有价值感,那如果让他们去帮别人会怎样呢?问卷结果显示,80%以上的人都愿意参与公益,我还挺开心的。”


“这时,我正好认识一个女孩组织志愿者去福利院给老人、盲童包饺子,活动的名称叫“爱心饺子”。我们以前组织失独父母的活动,都是免费的,这次参加的人要自己付材料费,所以我还有点儿忐忑,但消息一出,迅速报满了名额。”



“当时有个参加活动的失独妈妈让我印象特别深。她焦虑症比较严重,惊恐发作的时候就像心脏病发作似的,所以平时她都不出门,但那次活动她来了,由她老伴儿陪着。”活动结束前分享感受时,很多人都觉得很开心,还有人提出要去自家附近的养老机构做志愿者。孙一江说:“我比她们还开心”。



老树春深更著花



在和失独母亲一起工作的日子里,孙一江也深深感受到自己作为半路出家的心理咨询师,在专业上需要提升。但工作繁忙、频繁出差,使她无暇参与系统学习。因此,2015年,她辞去了红枫项目官员的工作,投入了创伤心理学、催眠心理治疗、叙事疗法、合作对话、正念疗法、NLP、焦点解决短程治疗等课程的系统学习,几乎所有的课程中,她都是年纪最大的学生。


2018年,孙一江应红枫中心邀请,作为失独家庭心理关爱工作坊的带领者,重新回到失独父母中间。


2018年,成为失独工作坊的带领者


去年担任红枫中心执行主任后,孙一江首先想到的,还是失独父母这个群体。但当时红枫没有失独项目资助。恰巧此时,一位曾经的合作者找到她,一个无资金启动的服务模式开始试行。


通过开展需求调查,孙一江为失独父母建了一个微信群,不到一周,500人的群就满了。他们不仅组织失独父母自费秋游,自费聚会,还组建起红枫失独项目志愿者团队,每月有一名志愿者入群,陪伴失独父母开展有趣又有益的活动。从用秋天的树叶作画、教老人使用手机,到指导大家拍照、把旅行的照片做成相册。


今年春节期间,孙一江向北京市慈善协会申请到少量资助,本想组织大家聚会联欢,但当时正值疫情最严重的时候,联欢就改到微信群里举行。她精心策划了这个活动。小年这天,失独老人们就在微信接龙报节目,准备视频。除夕当晚,一场别开生面的红枫春晚在微信群里举行,大家在群里收看红枫志愿者们的一个个拜年视频,猜谜语,抢红包,放“鞭炮”,欣赏了20个社群伙伴表演的歌舞、戏曲、器乐节目,让这个春节有了别样的温暖和喜悦。



孙一江现在已成为红枫热线的督导、经验丰富的培训师、焦点个人成长团体的带领者。她说,这一切,都是从红枫开始。


延续了红枫的优良传统——“从热线中发现问题,开展调研,设计申请公益项目,执行后将经验和成果结集出版,为后来人提供参考”,失独项目也由孙一江主编成《关爱失独》这本书。她在红枫一共主编过5本书。比她20多年媒体人职业生涯中主编的书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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