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管理学之父彼得•德鲁克曾经说过:“非营利组织要有一个明确的使命,它能够推动该组织的各项工作。”其经典之作《非营利组织管理》的第一章题目就是“使命优先”,可见使命对一个社会组织的重要性。
但在资深公益专家徐本亮看来,中国很多社会组织负责人“往往只是对项目、对资金非常感兴趣,但是对使命不够重视或者是忽略的。”所以导致机构要么没有使命,要么使命不清晰,不起作用。
徐本亮进一步指出,“现在有些社会组织表面上看来是缺钱缺项目,其背后实质上是缺少使命。”他语重心长地告诫社会组织的负责人“千万不要重‘术’轻‘道’啊”。
基于此,我们对行业内一些使命界定非常清晰的社会组织负责人进行了采访,请他们对自身机构的使命进行解读,并对当前机构面临的挑战、机遇和问题进行分析。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期望这些分享能够给更多的社会组织带来一些启发,推动机构的发展。
本期采访嘉宾是满天星青少年公益发展中心(下称“满天星公益”)发起人梁海光。
我们的使命是“提高乡村儿童的阅读品质”
马广志:你认为使命对于社会组织的重要性是什么?
梁海光:使命是组织为什么存在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我们要通过使命来回答机构为什么而存在。
同时,每个组织也是通过使命来确定定位和边界,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使命还是凝聚人心和资源的利器。我们找什么样的人,谁来给我们捐钱,筹款理由是什么?都需要通过使命的延展来实现。
马广志:满天星公益的使命是“提高乡村儿童的阅读品质”,这个使命当初是如何确立的?
梁海光:基于有限的资源和能力,一个机构不可能啥都做。我们这群人都相信阅读的力量,相信阅读的推广是有效推动教育公平而且成本最低的一种方式,所以满天星公益成立伊始就定位要做儿童阅读。
当时确立了一个原则,就是要做雪中送炭的事儿,不做锦上添花的事儿。因为我们发现,如果乡村儿童阅读的项目,只是把书送下去,建个图书馆就完事了,那我们认为这并不是解决乡村儿童阅读现状的有效方式。我们就说,我们一定要做有效的事情,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图书搬运工。
当时,我们识别的社会问题是:乡村儿童阅读水平低,没有好的书籍,没有好的阅读习惯。所以,我们就把使命确立为“提高乡村儿童的阅读品质”。但这可不是一两个拍脑袋想出来的,而是经历了理事会和执行团队的核心成员群策群力、共同讨论、达成共识的过程,长达半年的时间。
马广志:如何来定义“阅读品质”呢?
梁海光:我们是基于钱伯斯的“阅读循环圈”理论定义阅读品质的,“阅读循环圈”理论由“选书”、“阅读”及“回应”三个环节组成。
所以,阅读品质包括好的书籍,好的阅读环境,好的阅读引导等几个维度。而三个环节中需要有大人的参与,才能让其得以发生。
这其中,最重要的是陪伴和引导,而不是把书送下去,搞一两次培训就可以了。我们搞的是赋能式的培训,开针对性的学习工作坊、书友会、共同研发课程等等,让培训效果接地气、能落地。
马广志:为了实现这一使命,你们采取了哪些正确而恰当的行动?
梁海光:首先,理事会及团队一起进行了数次沟通,并达成共识。
第二,定期检视并且优化使命。满天星成立10年了,使命经过了3次优化,在优化过程中,我们不断地明确满天星公益应该做什么,不做什么。
第三,由于使命比较抽象,所以我们会基于使命制定机构未来3到5年的战略,再分解为年度工作计划,具体到每个人工作上。否则,大家觉得使命达成跟他没什么关系。
同时,在我们每个季度都要召开的理事会上,全体员工都会基于使命战略对工作进行汇报和复盘。
马广志:其实您部分回答了我的下一个问题,如何确保机构的每个人都知道机构的使命、能够理解并认真贯彻?
梁海光:共识,宣贯,与具体工作计划相结合,这三点吧。
马广志:在平时的工作和活动中,是否会不断地提起和重复“提高乡村儿童的阅读品质”这一使命?
梁海光:当然不会硬邦邦的去讲,但会融入到我们日常的工作和活动中。
比如新同事入职,我给同事写信,活动和年度总结等,都会谈到机构的使命。“提高乡村儿童的阅读品质”这个使命曾有过两次调整。成立之初,机构计划要做两件事,一是提高乡村儿童的阅读品质,二是提高城市青少年的责任意识。但考虑到资源精力有限,就把后者砍掉了,专注做儿童阅读品质的提高。
当时确定的使命还比较长,是“通过建立满天星公益图书馆和开展阅读推广活动,提高乡村儿童阅读品质。”但后来,我们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因为随着时代发展和技术进步,提高乡村儿童阅读品质已经不只限于建图书馆和开展阅读活动了。
比如,教师赋能、信息化推广也是推广阅读的很重要的方式。后来,就把前面部分去掉了,只保留了“提高乡村儿童阅读品质”这句话,至于用什么方法来实现,不需要在使命的描述中体现出来。
机构的使命也是我个人的使命之一
马广志:今年是满天星公益成立10周年,在现阶段,您的机构是如何看待这一使命的?
梁海光:从目前来看,社会需求还非常大,阅读推广这件事的价值是没有变化的。所以,提高乡村儿童阅读品质的使命并非是不合时宜了。
马广志:满天星公益正在面对哪些重大的内外部挑战、机遇和问题?
梁海光:首先,在项目的精细化运营情况下,如何提高项目的质量和效能。项目越精细,成本越高,人均效能就起不来,就会没有太大的竞争力。而且,薪酬问题,如何留人,都是问题。
其次,我们既做县域的深耕,同时做一些标准化的行业支持。这两种模式如何权衡投入,也是一种挑战。
第三,信息化是我们未来10年战略方向。由业务驱动渐渐走向数据驱动,未来数据怎么支持决策,这对人才的需求和战略的落地都是一个考验。
第四,新冠疫情,经济下行,导致很多企业面临生存和发展压力。政府也要求企业在乡村振兴上投入更多的资金。这种情况下,我们如何争取企业支持,实现资源的可持续增长,是我们必须要面对的难题。
有挑战,也有机遇。比如企业要在乡村振兴上投入更多的资金,其实这是可以与满天星的项目结合的,而且我们也有一定的品牌优势。
还有,今年全国两会,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再次提到全民阅读,强调今年要“深入推进全民阅读”。“双减”政策的落地,很多培训机构被打掉,孩子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发展包括阅读在内的兴趣。这对我们机构的发展,都是政策利好,也说明了我们的发展空间是很大的。
马广志:在这种情况下,满天星公益的使命是不需要调整的?
梁海光:我们不是因为有利可图才来做儿童阅读的。满天星公益的存在是为了解决社会问题,而且这个社会问题还非常迫切,而且相应的社会资源还不是非常充裕,所以在现阶段,“提高乡村儿童的阅读品质”这个使命是不需要调整的。
马广志:最后一个问题,那你认为这个使命对您个人的发展有哪些影响?你是否也把机构的使命作为您自己的个人使命?
梁海光:我自己是阅读的受益者,一直非常相信阅读的力量,现在还坚持阅读,每周大约一本书吧。所以希望能够通过阅读让更多的孩子养成阅读的兴趣,成为一个终身阅读者。
我确实也把机构的使命当作我个人的使命之一,在努力的践行。当然,我还有其他一些使命,比如支持更多青年人了解和参与公益,就是我的使命之一,但我不会把它强加在机构层面上。
马广志:你对其他社会组织在使命的界定上有什么建议?
梁海光:关于使命方面,我们的建议是一定要召集和机构关系最密切的一些核心相关方共同来讨论,包括但不限于我们的理事、我们的同事。
大家一起讨论、达成共识的这个过程是最重要的。同时也不要执念说要有最完美的版本,我觉得使命不一定说要写得多么宏大,多么漂亮,话语多么完美,大家的共识才是最重要的。
其次是使命一定不能只是停留在表述上面,还要落实到战略和具体的行动计划中来,跟大家的工作结合,让大家看到使命对自身工作的关联度。找到了关联度和价值的连接感,大家才有动力一起去做具体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