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导语:
如果说2021年初有什么大事能载入中国公益史,那我相信这件事应该是长青图书馆的成立。
但遗憾的是,长青图书馆的成立并未在公益圈激起多大的涟漪。原因何在?就如“馆长”吕全斌所言:“大家都在说这事儿挺重要,图书馆是重要的行业基础设施,但没有人去做。”
既然如此,背后又是什么力量支持吕全斌去做这件事呢?从筹备到成立,其中又有哪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呢?4月21日下午,世界读书日前夕,我走进位于北京林达大厦12楼的长青图书馆,采访了这位图书馆的发起人。
吕全斌说:“现在一切还刚刚开始。做得也有点儿孤独,但事在人为,慢慢做吧。”
“长青图书馆有三个功能”
马广志:首先祝贺长青图书馆的开业,现在的运营情况是怎样的?
吕全斌:长青图书馆正式对外开放,是在今年的2月21日,仅两个月的时间。所以,来的人还不是太多,很多人还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马广志:来的这些人中,他们的主要诉求是什么?
吕全斌:有些人是把图书馆看作是一个重要的公共空间,来寻求资源的对接和交流。还有的就是对其中的图书感兴趣,来借阅能帮助自己提升和机构发展的图书。还有的人认为,图书馆也是很重要的行业基础设施,来了解我们是怎样一步步做起来的。也来过一些社会工作者、学生、企业社会责任部门员工,希望更多地了解各自领域和整体公益行业的样貌。所以,我现在很多时间是在做一些接待和讲述的工作。
另外,今年图书馆免费提供场地,支持各类公益主题活动在图书馆空间开展,比如清明节前就举办了一次传一沙龙。也有一些公益人周末利用图书馆开放时间,和志愿者一起在这开会做项目。还有不同机构的工作者约在图书馆见面谈事情的。总之图书馆能提供的服务很多,也在与来访者的互动中逐渐调整。
马广志:哪些图书的借阅率更高?
吕全斌:粗略统计来看,谈宏观动态和筹款内容的图书借阅率比较高。当然,我更希望大家能多读一些经典,不只是为了提高技能,而是要考虑作为一个公益人,怎么才能让你的底蕴更深厚。
当然,也并不是说阅读多了就能怎样,但大量的经典的阅读确实能塑造一个人的底层价值,支持在这个行业走得更稳、更久。
马广志:那在你的设想中,长青图书馆未来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吕全斌:图书馆刚起步,现阶段我们想它会体现三个功能:一是收藏展示功能。从90年代的一些NGO到近十几年来成长起来的基金会,能展现行业发展的重要文献和物品,都可以收集、整理和展示,能为来访者了解公益慈善行业提供一个途径。
二是研究支持功能。长青图书馆的成立,是想要把散落在各地的资料汇集起来,尤其是那些非公开的出版物,其中有大量的史料,很有研究价值。
三是文化交流功能。图书馆更多的应该是一个开放的多元的公共空间,为参观者提供信息阅读和分享交流的空间,希望成为大家了解公益慈善行业的一个窗口。
目前,长青图书馆的这三个功能我们都有或深或浅的探索。这也是今年我们工作的重要目标,就是把各种设想都跑一跑,试一试,哪些可行,哪些不可行。毕竟我们刚起步,也不是科班出身,还需要学习。
马广志:提供专业知识信息服务是图书馆的关键能力,但这种能力的实现却并非易事。在这方面,你是怎么考虑的?
吕全斌:前边讲了图书馆的三个功能,但要实现这三个功能还需要三个载体。
首先,要有一个大家可感可看的线下空间。这个现在已经做到了。长青图书馆的前身是基金会档案馆,当时只是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的一个20多平的小会议室,现在我们有100多平的空间,大家可以看书、自习和办活动。
其次,还要有一个线上空间。我们没有条件不断地扩大线下空间,同时考虑到外地公益伙伴需求及时代的发展,今年我们先基于语雀平台做了一个线上资源中心,目前主要是面向鸿鹄计划的秘书长们,还在内部试用阶段,根据今年的发展制定明年更加开放的计划。
第三,把长青图书馆做成一个枢纽机构。未来这个馆的定位应该更多的是一种“集散地”的概念。其实也有很多行业前辈和伙伴在做类似的工作,一个是陕西妇源汇性别发展中心,他们在西安有一个“半边天书吧”,收集了各种妇女和发展类的书籍资料。还有成都传统慈善研习社的杨若虚老师,他收集了很多明清和民国时期与慈善相关的史料,非常珍贵。朱健刚老师也在广州做岭南慈善的档案资料。益人录的宁斌有非常多行业的珍贵影像资料。老牛基金会的档案工作做得非常好,也在想推动行业关注档案的管理工作。
所以,我希望长青图书馆能发挥这样一个枢纽的作用,集合各方力量,推动成立一个中国公益慈善行业图书档案资料的协作网络,互通有无,互相协作,共同推动在图书档案资料方面的行业基础建设。
“谈不上困难,但有点儿孤独”
马广志:从有成立一家图书馆这个想法,到筹备,再到开业,这个过程是不是很难?
吕全斌:也谈不上很难,但要做成一件事确实很不容易。最大的困难其实还是来源于环境氛围,大家都在说这事儿挺重要,图书馆是重要的行业基础设施,但没有人真的去做。做起来后好像也没人真的支持。这就好比说,大家都觉得路重要,但没人去建去修,只想着有路之后的方便。
马广志:也就是说,很多基金会开始并不看好你们。
吕全斌:做图书馆的想法其实很早就有了,但一直不具备条件,跟不少基金会都讲过,大家都认为这事儿难度比较大,专业性很强,担心和顾虑我们能不能把这事儿做好。
2019年上半年,徐会坛(时任爱德传一基金负责人)来我们这里考察过,当时他们正在考虑找一个空间托管商玉生老师的资料档案,考虑到我们那时还不是公共的开放空间,就暂时作罢了。
现在这事儿能做起来,还要得益于福特基金会的资助。2019年初,我去拜访福特基金会,谈到想做行业图书档案馆的想法,他们很感兴趣,也愿意支持。经过多次沟通和申请程序的等待,去年10月份正式确定下来合作。
今年北京桂馨慈善基金会也给了我们一些资助,还有一些行业伙伴个人捐赠图书档案资料和资金,以及多位志愿者支持将我们已有的大部分图书编目上架,也很让我们感动。
马广志:当时想没想过,如果得不到基金会的支持,怎么办?
吕全斌:其实在福特基金会资助以前,这个工作已经陆陆续续在开展了,在筹办论坛之余,我们力所能及的先做了基金会档案馆。
去年疫情之后办公楼的租金下降也给了我们提速发展的机会。我们将原计划半年后才扩大空间规模的事提前了进度,春节前的12月20日,我们就搬家到了这里,专门为图书馆增加了100多平方米的面积。无论怎么讲,还是希望能有一个有实际感受的空间,不管空间大小,完善与否,这样大家可能会认为你不只是在做,而是真的在做。
马广志:为什么非要做图书馆这事儿?
吕全斌:首先,我认为有记录且呈现出来的才能算是历史,比如现在大家对改革开放后公益起点的认知是不一样的,有人认为2008年是公益元年,也有人认为是从2012年中央财政拿出2亿资金购买社会服务开始的,还有人认为是从2015年腾讯发起99公益日开始的,或者是2016年《慈善法》实施开始的。长青图书馆想要挖掘、整理和记录,把这种从80、90年代开始的民间公益实践,通过图书、档案和资料等方式传承下来,否则行业发展是断代,没有接续的。
其次,现在很多知识信息是在重复生产。有一些现在讨论的话题,之前都讨论过,当时甚至比现在讨论得还深,没有现在这样的急功近利和浮躁。很多概念现在炒冷饭,炒得还不见得比当时好。图书馆未来希望给大家提供有价值的资讯,让大家在做知识生产时,有一个参考。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总是说“公益行业”,但除了举办活动和大会外,还能怎么证明我们是一个行业?必须要有记录呈现,有一个不落幕的空间作为窗口,让别人来了解来参观,才好说明你是一个行业,你对社会的价值和贡献。
所以,对于长青图书馆的发展,虽然我还不知道怎样衡量它的成果和成功。但作为一个年岁渐长的公益人,我是发自内心希望把这事儿做起来。
当然,现在一切刚开始,我也听徐会坛说过当年商玉生老师也做过图书馆然后也没有后续了,我也深感重担和压力,很多时候也会孤独,但事在人为,慢慢做吧。
“记录、传承和传播中国民间公益”
马广志:刚才在参观时,发现有的已做了分类,有的还在整理过程中。这些分类有什么标准吗?
吕全斌:目前图书馆内的资料主要是三类:第一类是公开出版物。现在有1500多册图书上架,这部分比较好收集,大部分来自于行业伙伴的捐赠,或者去找出版社、作者联系,或者根据既知书单去市场购买即可。
第二类是非公开出版物。比如机构的年报、报告以及内刊等,其中有很多珍贵的资料。当然,这部分资料非常多,未来我们也要确定一定的标准,有选择地来收集,而不是像目前的应收尽收。
第三类就是一些实物。就是接受一些与行业发展有关的实物,比如我们已经收到的机构牌匾和法人章等,这对于记录行业发展,促进行业研究等方面有重要的意义。
原来的“基金会档案馆”,因为有“档案”俩字,大家就觉得比较神秘,觉得不是开放分享的。现在虽然叫图书馆了,但看起来是杂糅的,有档案存储的功能,可能也有博物展览的含义,希望行业体量规模越来越大,资源越来越丰富,慢慢可以有更加清晰的细分。
如果用一句话来讲长青图书馆的定位,我想就是记录、传承和传播中国民间公益。
马广志:作为长青图书馆的前身,“基金会档案馆”还是给了你很大动力的。
吕全斌:是的。我记得很清楚,2019年5月17日,我们办公室从太阳宫搬到了现在的林达大厦,基金会档案馆第一次有了独立空间,一间20来平的小办公室,于是我把那天当做基金会档案馆的生日。
“基金会档案馆”的成立,是因为随着基金会论坛的发展,不断有人来问我们要一些资料和信息。很多情况下,我除了告诉他们基金会中心网的网址,更多的也就无能为力了,所以就想做一些有关的信息、资料和档案的收集整理工作,于是基金会档案馆就应运而生了。
基金会档案馆成立后,有一位行业前辈隔段时间就会开车送来一些早期珍贵的资料。他已经退休了,但他认为这是行业的重要资产,与其放在家里,不如找个专门的地方保存和保护起来。这些东西送到大学等机构,人家不一定会重视。但在我们这里,却是极其重要的宝贝。
所以,当你只有想法时,可能很多人不理解你,不支持你。但一旦你做起来,就有人来关注你,支持你。开始做这件事时,当然有困难。但一旦有人开始跟你互动了,慢慢就觉得这件事可能做对了,不过要做好做完善,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说实话,直到去年商老师去逝后,我才知道他在90年代就做了那么多的工作,就像杨团老师所说,“在中国现代基金会和公益行业发展历程中,早期众多的第一,都归功于商玉生先生。”
这让我更加意识到传承的重要性,当时徐永光老师建议档案馆更名为图书馆,更加开放,积极地去做一些行业传承的记录和推动工作。
“先把事情做起来,做出一些影响力”
马广志:所以,图书馆的成立更多是一种水到渠成的结果。
吕全斌:是的。可能也与我的个人经历有关。早在2004年我在大学做志愿者时,我就读过商玉生老师主编的《NPO纵横》。
而且,我从小就喜欢收集一些小东西,把它们分类整理好。后来我在德鲁克社会组织学习中心工作时,当时就有想做一个类似培训信息整合平台的想法,来服务公益行业。
后来,我自己做自媒体,也做了很多信息对接的工作,尤其是做“益+学院”的时候,做了“学习信息”和“资助信息”两个产品,帮助行业伙伴做信息整合和对接工作,当时挺受大家欢迎。
后来,办公室每次搬家,都携带着越来越多的图书和书架。所以说,我一直有这样一个意识,只不过不同阶段有不同的呈现方式。但明确有做图书馆的想法是什么时间,这个印象不深了。不过回头来看,现在图书馆终于成立了,还是很令人感慨的。
马广志:公益人吕全斌以后就是馆长吕全斌了。
吕全斌:我跟同事开玩笑说,我现在做公益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我本来是一个职业公益人,现在图书馆变成了一个窗口,很多人愿意到这里来沟通交流。
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我是中间接手的,而长青图书馆是按照我们的想法一点一滴成长和做起来的。所以现在每天都处于兴奋之中,虽然还是在摸索阶段,不见得做得有多好,但这个从0到1过程是令人着迷的。
马广志:现在运营下来,每年大约需要多少资金,压力是不是很大?
吕全斌:如果按现有规模发展的话,粗略估算每年差不多50万左右,还不包含我的人力在内。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投入,但要维护并且持续下去,也是一个压力,暂时还谈不到之后更大的发展。
在我未来的设想里,我希望长青图书馆能像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那样,有多家行业伙伴发起和参与来保证资金的可持续性。同时做一些公益项目设计和筹款,另外可以通过提供档案托管来服务行业。
但我们今年的重点还不是筹款,而是先把事情做起来,做出一些影响力。
马广志:我希望有更多的基金会能认识到其中的价值,来支持图书馆的发展。最后,时值世界读书日,作为长青图书馆的发起人,你有哪些图书可以推荐给公益人?
吕全斌:德鲁克的《非营利组织的管理》是影响我最大的一本书。这本书奠定了我做公益的基本价值理念及方法论。直到现在,我还经常会翻一翻。所以,要让我推荐一些书籍的话,我还倾向于那些经典的图书,行业的许多问题大都可从中寻得答案。以后我们会举办一些读书阅读交流活动,大家一起畅谈阅读的所思、所悟和所获,让书籍滋养我们在公益行业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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