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月8日是纯山公益事业促进中心注册成立7周年的日子,7年过去了,纯山公益所面临的挑战也在不断变化。互联网时代加速了信息的传播,也改变了人与人之间,组织与组织之间的沟通方式,公益组织也在面对新的问题:我们如何从原有的组织形态,脱胎换骨迭代浴火而重生?
在新的时代,公众为什么还需要公益人?为什么还需要公益组织?他们到底需要什么服务?这些问题,听上去是老生常谈,但是实际上可能是每一个公益圈的人,都曾在推动组织发展的过程中思考过。
纵然社会已经发生变化,但公益的核心还是处理人的需要,这点是没有改变的。公益行业里伙伴的成长、发展和疗愈,不但没有改变,而是在当下变得更紧迫了。本周4月8日睿思微课,我们邀请到曲栋老师再次跟我们分享他这些年的探索和经验,在这个基础上如何破局,在公益事业中寻找新的维度和方法。
公益破局:资源环从To B到To C
目前公益领域发展确实遇到了非常大的困难,最核心的困难是资源的瓶颈。公益组织现在缺少资源去发展自己,去做成自己想做的事儿,并且这个资源匮乏不是一个短时间的波动,可能是一个长时期的处境。要打破这种局面,就要在新的维度上进行尝试——如何从To B变成To C。
破局的关键在于出圈,就是打破原有公益所构建出来的一个固有圈层,把公益的服务影响力延伸到社会的各个角落。从前的公益圈是以To B为主,机构直接面向的是基金会、政府、网络筹款平台;而To C 就是面向customer,就是具体在社会上的个人。
从前公益组织的资源流动,主要包括政府购买服务、企业捐款、基金会、网络平台等等,互动方式是通过捐款、合作等形式,向公益组织提供资源。而公益组织提供成果:我做了什么有价值的事情、有影响力的事情、好的事情。而To C的关系原本也有,但主要存在于公益组织和服务对象间,比如说服务对象属于残障群体、流动社区、流动人口社区的,公益组织提供服务,服务对象提供价值反馈。
现代社会各类组织主体的服务方向主流都是以To C为主。公益组织也应该着力于和公众或是社会群体有互动。例如残障绘画的小伙伴现场做漫画,视障咖啡师去冲咖啡等服务。即便是企业付款支持的,他也不只是因为支持这个公益事情,而是公益组织能提供这个服务才给的钱(从这个角度来说企业也是customer)。总而言之,公益组织是要提供公众觉得满足他需求的东西。
要做到以上的第一点,要先知道对方的需求和他的期待是什么。基金会要资助什么项目,都写得清清楚楚,政府购买、网络平台,也会把需求说得明明白白。对公益组织来说,很容易就掌握他到底想要什么,这共识刚开始的时候会有些偏差,时间久了就会形成共同认知。但弱点是容易形成惰性和路径依赖,所以稳定长期倚赖To B的机构,是不容易转型为To C。
公益组织要活下去,就是要发展C群体,从公众获得资源。这个里面有很多难度,第一就是不容易了解公众的需求:如果打个电话问他们觉得机构工作表现如何,很多人都会说好,但是就是不会捐款支持。其实公众是用脚投票的,以商业的说法就是:他愿意来你这儿消费(捐款),就是认可你的工作。
第二难点是,需求是会不断变化。捐款人捐了款,写感谢信给他,第一年他觉得挺新鲜,第二年就没有了那感觉,就觉得不能发朋友圈了。所以对于公众,必然不断提升产品,满足他们不断变化的需求,这是成本很高的一件事。
第三难点,就是面对公众层面的筹款流量。有流量才有消费(捐款),就是这样在商业里面就是消费。怎么能让人们都有兴趣跟你发生链接?商业里有很多现成的工具,比如大众点评,花钱买的流量很容易,然而不易跟公众产生连接和共识。
其实公益组织,最应该有的环境是跟B发生关系,那是对公益组织最公平的一种环境。但是很遗憾很多组织现在要进入到这新环境,确实是非常辛苦,其中也存在妥协。但是,我们今天就是要谈这个出圈,原因是这个才是最有能量、最有养分的社会土壤。出圈意味着公益服务不仅对服务对象有价值,还对普罗大众有价值。这是最大的难点。事实上,公益服务的价值不仅仅对服务对象,还对普罗大众,关键看公益组织如何转化。当公益组织的工作能够满足人们不断变化的需求时,才能获得足够的社会滋养、社会能量,那就不用畏惧资源的问题了。
至于怎么样做到,我举了一个我们在做的手心咖啡的例子:
第一张图片是我们自己原来写的口号——“我看不到世界,就让世界看到我”,这句话是典型的公益组织从视障群体角度出发的——我看不见,那你们来看我,但是购买咖啡的客户不是视障群体,看见这句话没有产生共鸣;第二张图是请商业组织来专门设计的口号——“手心咖啡,用心看到更多”。这句话既站在视障群体的角度,也兼顾了客户群体的角度,大家都要学会用心,就能看到更多。 这就和公众产生了连接,寻找到服务在面对公众时的价值。
第二个例子是我在做的一档音频节目“老曲有约”。这是在喜马拉雅里专门为残障人士提供的音频,目标是伴随他们成长。虽然我们的服务对象是残障群体,但很多健全的小伙伴听了以后,也反馈说觉得很喜欢。这个节目已经进行了将近一年,今年的最大目标就是出圈。出圈的标志是希望在B站(哔哩哔哩)能流传开去,能够被普通的青年人喜欢,真正跟公众交流互动,这才是最终的目的。
公益探索新维度:将观念转变为感受
如何实现“出圈”,对于公益来说主要有两个支撑点,一个是和公众形成观念共识,第二个是“感受同频”,能够让参与者产生一种“哎呀,我心里也有这样的感觉”,就是同理心,激发了我同样的感受,产生这样的东西,然后在观念上产生共识。
有一个在深圳做流动人口社区的组织,他们写了一篇微信推文,讲一个姑娘是怎么从打工妹,然后一直做到公益组织来服务外来打工者。这篇推文就出圈了,很快的时间就筹到几十万了,简直是这家机构之前所不可想象的一件事情。为什么这篇文章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因为里面谈到的东西和带出来的感受,和很多深圳在打工的人的感受连接在一起,产生了共鸣。所以就有人把这篇推文推到公益圈外面,别人又连接了这种感受,这个事情就出圈了,出圈了以后很多资源就流动起来。
公益出圈的可能性主要是在这两点上。但是出圈儿这件事情,并不仅仅限于这两点,比如说前段时间B站有一个讲刑法的老师火得不得了,也是出了法律圈儿,被青年人喜欢。喜欢的原因就是老师很幽默,把刑法的故事讲得很有趣,他的人设又比较好,所以他就出圈儿。这个出圈儿方式对我们公益组织来说可能不太适用。
公益出圈——观念共识
现在全世界范围都在发生两件事情——就是信息泛滥。假消息遍地都是,并且造假的机构看起来都是不可能造假的,也会造假。第二个就是观念的分歧,特别难达成共识。因为现在互联网的算法推送的东西都是你喜欢看的,然后你愿意看这种东西的时候,他就会不断推,不断推就强化,再加上假消息的作用,也强化了人们认知偏狭。
在互联网之前,信息来源是什么?书是谁写的,教授学者写,学者是怎么写书的,要经过很多的研究,很负责任地把它给做出来。报纸、电视台这些他们虽然也有商业化,但是他们还是要对这个事情负责,有法律的约束。但是现在制作出的消息就根本就不要什么很高门槛,连人工智能都可以去做消息,所以很多群里面很多人传来各种各样的消息,也不知道真假,所以其提供的信息也没有必要当真。
那这就有一个问题产生了,现在这个时代观念上达成共识难度很高,有价值的信息却未必能够很好地传播,现在很多知识分子是很郁闷,因为明明是一些有价值的事情,结果就在一个汪洋大海里面,完全没有办法被听见,甚至没人重视这个事情。所以说公益出圈,做到观念共识是可以,出圈也可以产生很多连接,但同时也需要认识到,这件事件已经不容易了。
公益出圈——感受连接
最近我从“得到启发俱乐部”的谈话中收到一个启发:抖音到底是用什么方式跟人产生那么强的黏度。大家知道抖音用算法改变了这个世界,让很多人消耗了大量的时间在这上面,你喜欢什么他就推你什么。当然现在算法直推也不是什么商业壁垒了,各大APP都在用算法推荐你喜欢的东西。
抖音就是这样一个东西,有一个阶段,我喜欢看四维世界,看宇宙的奥秘等等这类东西,他就全推这个东西。一看抖音,会产生一个感觉,就看完了一晚上竟然不记得你看过什么。大家可以想象你是不是有这种感觉,感觉看了很多东西,但你不记得关键信息点,这个信息流经过了你,但是他没经过你的大脑。抖音通过短视频其实真正带给人的是你喜欢的,你愿意看的那个东西它背后的感受。这个感受跟你之间不断地连接,抖音其实是在在制造不断地跟你产生喜好感受的链接,所以让人成瘾停不下来。
在商业领域现在感受连接已经成为他们发力的点,不断地制造感受,然后让用户和他产生连接,这是成为商业领域很有效的打法,简直是就是一个高维打低维的一个状态。你看了抖音就不会看什么腾讯,腾讯浏览器这种东西。那公益组织在这个发展过程中有什么启发吗?
过去我们比较多是用观念、理念在传递,现在应该认识到“感受”的重要性。你做的公益的这个事儿,对外传递的是什么情绪、什么感受,比你的观念更会影响人。
大家看到上图,右边是情绪的能量层级,心理学在这方面就专门有很深入的研究。有不同的情绪带给人的能量状态:上面是正能量情绪,下面是负能量情绪,从上到下能量值逐渐增大,又不断减少。比如愤怒是一种负能量,但是它的能量绝对值是很大的,在最中间的位置。
如果你所在的公益组织提供给他人的是悲惨的、恐惧的情绪,包括愤怒的情绪,这个也是能够在短时间内产生很多的连接,但是情绪很负面,所以人们不愿意长久跟这种情绪在一起。但一些能量层级比较高的,人们愿意长期地和你产生连接,因为他在这里获得了高能量,也就是所谓的正能量,他就愿意长期和你产生连接,来你这儿接收正能量。
当感受现在越来越重要地成为人和人之间的连接点的时候,并且是影响人感染人的那个点的时候,你就需要回头来看看自己的这个组织,我这个组织到底对外传递着什么情绪,如果是低能量的,有没有办法改成高能量的情绪。这个是很重要的。当我们意识到这一点的话,那就需要我们有意识的去调整。
感受为什么能够传递?
在生命经验上,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都会经历各种高高低低。但是有一些群体,生命经验来的比较难以逃避,并且比较强烈,比如说残障群体,这个就是逃避不了的事情。普通人没有这么大的挑战的时候,还可以混混,假装没有发生什么,但是这个群体就很难。所以他们身上就会强化某些生命经验,那这个强化的生命经验能不能产生流动。在我身上有的这样的一种经验,我的感受,我的体会,能不能变成你能接收到,然后成为你的收益,这件事情,我觉得是一个很有价值很重要的事情。
我认为它是可行的。现在自闭症的解决方案,是把自闭症群体拉到普通人中来,所有的训练培训努力方向都是这么做的。但其实自闭症人群是有它自己的一个世界,我们应该往中间走,这才是一个合理的一个状态,那往中间走就需要有个新的认知。自闭症群体身上的经验怎么传递出来,这个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我现在在做的残障赋能的事情,就是从这个角度来的。
最近有两部电影《你好,李焕英》和《我的姐姐》票房都不错。如果你理解这个电影为什么那么被人喜欢看,你就明白这种经验是可以流动的。就是这个故事一下子让人发现了自己生命里面也有很大感触的东西,你的故事好像就引发了我的故事,我跟你的故事好像某种东西是一致的,某种东西是非常有感触的。所以它就产生了这样的连接,是一种生命经验的标记。就是你经历的事情我在某种程度上也经历了,或者我经历的感受跟你经历是一样的。如果你理解了这个,就会知道感受就是通过这种生命经验的流动在不断地传递出去。
合木现在做的事情也是有观念的影响,感受上的传递。从前年底开始我们就有一个观点,就是要把社会问题变成商业机会,提出这个战略虽然阻力很大但最后还是在2020年1月9日我们的发布会上传递出去了,传递出去之后发现认同这个观念的人有很多。认同的角度是说公益不能老靠着别人捐款,应该自己有造血能力。那有人有机构愿意做这样的事情,我认同愿意参与,这就是天使投资人的由来。这就是一种观念的影响。
感受的传递也有一个例子——合木在2019年11月份参加了一个峰会。有一个演出是和残障有关的,谈顺流而上、生命的追求的演出。这个演出结束以后现场筹款筹了4万元钱。很多人还说,你们为什么设定的那个捐款最高额是500元?根据我们原有的经验来想,一个个人能捐个500元就很不错了。结果现在人们希望捐几千几万,有一个人就一下子捐了2万元钱。这个就是现场触发了感受,马上就产生了一个一个转化。
案例:手心空间——把观念转化为感受
我们说人人平等,要感受到人人平等,你说了是没有用的,说了大家都觉得我也同意这个事情,但是不被人感受得到,就对他没有影响。他要感受,所以你一定要把这个观念用什么方法去让他感受得到。感受是在场景中发生,他是在哪一个场景里面在发生这件感受,什么场景决定了用什么样的体验媒介来催化这个感受。
当我们说一个视障人士和能看见的明眼人其实都是同样可以做很多事情的,你能做什么,他也能做什么。这是一种观念,这种观念给人带来的印象并不深。但是当你让它变成一种职业呈现在人面前的时候,那个感觉就已经开始了——你可以感受到他竟然冲咖啡,完全不用眼睛看冲咖啡对明眼人的挑战等,那种感觉就已经开始影响人,同时配上一个场景,就是我们的咖啡空间的场景。
木桩、手作植物、很多人文关怀的设计和心思,跟咖啡给人带来的感觉是自成一体的,这个感受就会特别强烈。然后再用一些媒介的东西,比如木桩,自我觉察的钟声,感受自己内心的一些提示卡等等之类的东西去为公众提供一种创造感受的全景。
你的观念能不能转化为一个能量层级较高的感受,然后放在一个合适的场景去催化,让这个感受和人产生连接,你就会产生跟抖音一样的效果。就是这样的一个逻辑:我们的观念是什么,这个观念转化的感受是什么,是不是能量层级高的,然后在什么场景怎么强化,然后我再放上我的资源,转化落地的东西到底是现场捐款,喝杯咖啡或是其他的公益购买行为。
感受的波
量子力学里面有波粒二象性的概念,“波”在我理解里,它是四维空间的东西。我原来是没有搞明白“波”是什么,但是听了“得到”APP里的一些讨论,我才明白波就是感受的波,真正能带来一种类似于量子波的东西,它其实是一种感受,不是一种观念。这一部分我们下一次“老曲说”再来讨论。
关键卡点还在个人:公益领导人的个人成长
我以上说的这样一个公益出圈是要与公众建立感受链接的观点,非常考验公益人的个人成长。因为我刚才所说的感受,如果你没有对于感受的这方面的一些学习,正念或者心理学的学习基础,你就很难觉知自己的感受,也不知道别人的感受,那这个事就没有办法去实现。
人有三个中心:头脑中心、感受中心和身体中心。三个中心都是人和外界连接,对外界进行认知以及运作自我系统的重要部分。我们现在很多时候头脑中的东西发展比较多,感受和身体发展特别少。个人成长需要是全方面的发展,人生命中都有卡点也需要去疗愈,提升意识层次,在一个高维的层次理解现实世界,是非常非常重要,这个是我们要学习的。
梁晓燕老师点评:
对于曲栋说的这些,在我的内心还有一些纠结的地方没有通,和我这几年实践的路径不太一样。但是我非常认可的一点就是,把我们日常工作的眼光,我们所关注的重心从我们一个一个项目的小事里跳出来,就是所谓的跨界。
所谓的出圈,和一个更广阔的人群去发生互动,这一点我是绝对同意的。像教育公益的这个部分就不能够就学校谈学校、就课程谈课程,就留守儿童谈留守儿童。这样的一种做法往下走,你就会感觉到越走越艰难,你必须走出这个圈,跟更多圈外链接。曲栋往出圈的方向走的更加前沿一点儿,这个也给我一些挑战,就是这个公益的最本质的东西,和我们现在面向普通的受众的商业手法,它和公益的价值观的内在衔接,应该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好的,我认为做成功的是不多的。曲栋讲到我们要妥协,不可能追求纯粹,我们要妥协,这个我能接受,那么在纯粹和妥协之间的那个合理的度,是我觉得在我们公益人的探索当中,大家非常纠结的地方。希望下次曲栋可以展开讲讲细节,如何去操作和转化。
廖瑾总结:
感谢两位老师,我尝试归纳一下核心观点。
曲栋老师跟我们分享的几个要点是:
未来公益的一个新的突破点在于我们要从To B转变为To C。传统公益像一个开环设计,企业更像一个闭环设计,那么未来公益有可能是要走到一个半闭环的场域当中去。要想成为这样的一个半闭环的设计,我们要想出圈跟更多的公众建立关系,有一个很重要的核心点叫构建价值连接点。
可能对于很多公益组织来说,面临的困难就是我们如何能够构建与公众这样的一个价值连接点。曲栋老师的经验是从与他人构建感受链接这个路径去着手。那么具体如何去操作,有什么细节,敬请期待下个月的“老曲说”跟我们见面。下次“老曲说”还会从升维的“波”的角度,再来看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以及我们所能够采取的一些措施。另外也会谈到组织的发展,未来必然无法回避的是组织的负责人或者是关键个人的身心灵个人成长。
最后,我想起来在我们纯山的办公室挂着的一幅字,是黑人女作家玛雅·安杰卢的一句话——人们可能会忘记你说过的话,你做过的事,但是人们不会忘记你曾经带给他的感受。这个很可能就是我们未来公益组织,需要去学习和构建的新的空间和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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