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气候变化对贫穷人群的影响不断加大，在发展的语境中也需要考虑气候变化背景。乐施会气候变化适应全球顾问DanielMorchain曾在世界多个地区的农村开展过与气候变化相关的脆弱性和风险评估。本文译自对他的一次访谈记录，我们可以从他的回答中了解恢复力对于发展工作的意义。
 

1.在发展问题的语境中，“恢复力”究竟何意，又是以何种形态落地的呢？

       当前，人道主义和发展领域已经在采用“恢复力”这一概念了。由于人的应变能力不能用物理定律或公式来确定，因此恢复力对于不同的群体来说含义不同。这和物体不一样，我们可以通过测量材料弯曲到哪个点会发生断裂来测量其恢复力。

       在人道主义与发展领域工作中，恢复力通常与人们的能力相关，意味着人们有能力在面对大的挑战或风险时更为繁荣，而不仅仅是勉强维持生计。这也意味着，某种程度上无论是遭受荒漠的干旱、叙利亚的冲突、智利和加利福尼亚的地震、美国的洪灾，还是家庭中人们的生死和失业问题，社区都能够予以应对，减少其负面影响，恢复曾经的生活面貌，或在善后工作中重建一种新的、经过改善的，以及更可持续的生计活动模式。在这一意义上，恢复力是一种跳跃式的前进，而不是回到初始状态，因为初始状态往往存在一些不足。

       恢复力并不仅是通过改善基础设施使人们免于外部风险：一些“软性”或“无形”的措施，比如教育项目，同样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应对生活中的挑战。它和构建一种共识有关，包括人们在特定地方面临什么样的问题，人们能够获得什么样的机会或把握潜在的新机会，基于此，设计相应的发展项目来反映人们生活的复杂性，并回应他们优先的需求，给他们创造机会，使他们在塑造自己未来的时候有更多话语权。

       需要谨记的一点是，恢复力并不是一种一成不变状态。随着环境、社会和政治形势的变化，营造恢复力需要在能够可持续利用资源的同时，适应不断变化的外部条件，逐步减少外部支持，以增加社区自我发展的能力和决心。

2.你们在恢复力方面所做的工作已经带来了哪些好的影响？

       在菲律宾的棉兰老岛项目中，恢复力并非一个简单的思维方式。它需要在应对一系列的挑战的同时来支持人们发展所做的努力，这些挑战包括频繁造访陆地的台风，由采矿或其它因素造成的环境和土地退化，洪水、干旱和高温之类的气候变化影响，以及在这个地区获得越来越多自治权的邦萨摩洛共和国的叛乱组织与政府军的紧张关系，从而导致冲突发生和人民流离失所。尽管恢复力具有复杂性，但因为发展项目逐渐开始结合了长期和短期的考虑，并且成为了一种多部门的解决方案（同时应对多个问题），恢复力方面的工作已经初见成效。

       例如，我们正在运行一个社区层面的气候恢复力农业学校，一方面，在这里本土知识（人们从祖辈那里获得了关于本地作物和种植方法的知识）能够得到恢复和传播，另一方面，新技术被引入（如水稻密集栽培系统），试验田里种植了新研发的作物品种。与此同时，我们与国家气象局合作，播报能够帮助本地小规模农户决策的天气预报。我们现在正努力同气象局合作开发长期的天气预报，以及利用历史数据使农民能够做出季节性的决策。此外，我们与社区一起进行了风险评估，从而完成了灾害风险减少计划。这些计划是我们同市政当局合作开发的，通过这种方式我们识别出了这个过程中需要改善的治理缺陷。在棉兰老岛工作的另一个组成部分就是妇女赋权，以及为妇女提供更多机会，使她们参与生计活动和解决冲突的角色得到扩大和承认。

       进行恢复力建设的另一个例子，是在2013年11月，台风海燕袭击了菲律宾中部地区后我们所做的工作，比如在人道主义-发展部门，社区和政府之间开展对中期计划的共同讨论，使得在灾害发生后不久，人道主义和发展方面的工作便从一开始就聚焦在长期重建和短期提升可持续生计活动方面。

                   “这里曾经是一所学校…”台风海燕过后菲律宾宿务岛上的居民

3.之前，NGO做的很多发展项目聚焦于减轻潜在的环境和人道主义灾难带来的影响。恢复力是想不再聚焦于此吗？

       当然不是。像恢复力思维近来所强调的，发展工作仍然致力于帮助人们预防和应对危机（人道主义救援），与之同等重要的，使得数十亿人对于灾害的脆弱性潜在问题得以解决，来应对像南亚的旋风或者美洲中部和荒漠草原的干旱这样的问题。这种“发展援助”的内容包罗万象， 例如对于那些以农业为生的人们，它包含了与小农户合作实现多样化种植，种植耐旱蔬菜，链接农户与市场从而增加他们的额外收入，向农户提供季节性天气预报（作为决策之一）使他们能够更好的做出规划以及降低风险，建立田间学校来获取和传播本地知识，也介绍和共同开发新的技术。恢复力带来的附加价值在于连接了人道主义和发展工作，二者相得益彰。所以在下一次台风、洪水或者干旱来袭时，人们会更有准备地面对灾害，并且不会再被推回到原点。

                                                      菲律宾的稻作农业

4.在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里，要做些什么，“恢复力计划”才可能成功实施？

       可以谈两点。首先，对于会影响到社区的事件、危害，它们对相关群体、生计活动到底有多大程度的影响，都要有清醒的认识。有一个方法是脆弱性和风险评估（VRA），可以用来识别这些事件和危害，以及对社区的影响。之后，需要广泛地了解单个危害对社区造成的影响。例如，当农户遭遇歉收，有可能会使得1或2名家长去往城市挣取收入，留在家里的孩子得不到妥善照顾，或者导致失学。也有可能会造成夫妻关系失和，和潜在的关系破裂。此外，我们也需要与当地和区域层级的利益相关者合作，为社区寻找减少风险和培育恢复力的措施。

        其次，大家应该认识到，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里，因此，发展的计划和建构都要提倡“弹性”。当所处的环境发生变化、政治层面变动、新技术提升，气候变化的影响，都会促成发展计划的目标发生变化。一个具有弹性的计划要能够适应环境，更重要的是，它会聚焦于人们的技能提升、扩大制度的覆盖范围、积累社区的社会资本，以及培养人们适应变化和创新的能力。

       我们也需要考虑拥有权和问责。社区和当地的管理部门应该得到很好的尊重，并且在计划中有积极的参与。这些计划要解决他们优先考虑的问题，能够为他们带来能力和机会。同样，在计划中，能够有一个机制可以对不同层级的人是否尽职进行问责，是非常重要的。

5.在脆弱的社区中，开展恢复力计划还有哪些其他障碍？

       非常多。比如考虑短期利益、目标狭隘、政府和资助者改变关注点（虽然有时候这种改变会带来好处）。在项目期内保持架构和制度，以及保持它原有的功能，非常有挑战。比如，小农户的合作社逐渐被较富裕的成员主导，在初始资助拨付完后，这些富裕的成员会阻挡新的加入者。

       对于贫困社区而言，如果短期的需求没有被满足，想要计划中长期的目标会很困难。获得长期的政府许可，确保公平、安全和长期的使用自然资源（例如土地和水），进入市场，这都是公认的困难，特别是对于妇女和社会中的贫困人群而言。我还可以继续列举，有没有水资源，以及质量如何、森林退化和水土流失、气候变化的影响、冲突等。这个表可以拉得很长，当然，要描述培养恢复力的机会，同样能够拉出一张长表。我列举的第一个是：人们成长的潜能和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