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丈夫已经去世30年了。那时我40岁，带着我们的8个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丈夫去世3周后，我的姐夫威胁要杀了我，这样他就可以住在我们的房子里。”Esther今年74岁，来自肯尼亚，作为一个寡妇，她的经历对于当地女性来说十分常见。“他们威胁我，‘如果你下午6点后出门，有人会杀了你’。”

Esther｜图源：中南屋

肯尼亚位于非洲的东部，然而，作为东非经济发展的领先者，这里的女性，依旧面临着诸多严峻的问题，例如割礼、早婚、暴力与艾滋。

女性割礼

女性割礼（FGM, Female Genital Mutilation），是一种对女性外生殖器进行部分或全部切除，或其他非医疗原因造成伤害的做法。这种仪式通常在女孩15岁前施行。

FGM的施行过程非常残忍。“想象她们会在晚上把孩子抓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强制进行FGM。她们甚至无法反抗，只能被闷声带走、带去受害。这些切割的工具干净吗？儿童的意愿不应该被尊重吗？”Michelle致力于帮助马赛女孩接受教育，远离女性生殖器切割和早婚的困扰。

“他们使用的大多是剃刀片、破旧的刀具，甚至有时只是普通的碎玻璃。”

即使法律早在2011年就禁止了割礼，肯尼亚的女性割礼实施现状依旧严峻。

马赛女孩儿插画｜图源：网络

在肯尼亚的部落和偏远地区，FGM的实施率极高。目前，全国15-49岁女性平均割礼发生率为14.8%，但在部分地区，这个数字可以达到95.9%。

肯尼亚各县女性割礼（FGM/C）的普遍程度｜图源：网络

Michelle表示，她见过最小的接受割礼的女孩只有7岁。“我坚决反对家乡这种陋习，因为我相信孩子就应该只是孩子。”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主要是，在他们的文化中，FGM是女孩的成人礼，代表了女性的纯真和贞洁。如果不实行FGM，女孩也会嫁不出去，而她的家庭也无法通过嫁人换得彩礼。

男性终结割礼（Men End FGM）是一家由男性发起的NGO，他们希望通过引导传统男性主动公开反割礼，在村庄中引发社区对话与转变。

组织创始人Tony分享到，在不同的社区也对于割礼有不同的“迷信”，例如：“不割礼，女孩就会变成妓女”、“不割礼，你生下的孩子会死亡”、“不割礼，你就会被禁止进入任何的公共活动”等等。

这些迷信根深蒂固，甚至为了“捍卫”自己的文化，警察也可能会因为反对割礼而被杀害。

目前，不同的组织正在尝试不同的方式来缓解这个问题。

首先，他们走进学校，向女孩科普FGM是违法的，是对女性身体的摧残。越来越多的女孩，开始站出来对这项残酷的传统说“不”。其次，NGO也尝试通过教育男性，让男性来主动反对FGM。

男性聆听FGM科普知识讲解｜图源：Men End FGM

Men End FGM的Tony表示，其实很多男性并不知道割礼到底是如何实施的，也不清楚这种行为会给女孩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同时，多数时候，男性是部落文化的守护者，他们也是破解有害文化习俗的一个关键。

“就像疟疾，问题的解决不能只是患病吃药，最重要是预防蚊子。同理，你不能只是只和女孩说不要割礼，你也需要男性参与来反对这个问题。”

因此，在倡导活动中，他们通过给男性观看实施女性割礼的残忍的视频，让他们更直观地了解女性所遭受的痛苦，进一步让男性加入反对FGM的队伍。

事实证明，这种方法效果非常好。在观看视频后，他们有人蒙住了眼睛，有人不停地在哭，许多男性表示，他们对自己的妻子遭受的经历感到抱歉，并愿意站出来抵制FGM。

肯尼亚反割礼宣传片放映现场：男性观众当场落泪｜图源：Men End FGM

一个父亲看完视频后觉得，自己不要让女儿接受FGM，并希望供养自己的3个女儿继续上学。“我不想让我的女儿遭受这般的痛苦”。

童婚与早孕

童婚是指18岁以下儿童与一位成年人或另一位儿童之间缔结的正式婚姻或非正式结合。

在肯尼亚，女孩早婚、早孕的概率非常高，并且常被嫁给年长者。2022年肯尼亚人口健康调查高发地区中，桑布鲁部落的早婚率占约50%，西波克特占约36%。

“我看到一个20岁的女孩告诉我她有三个孩子……我对她们说：‘停在这里，别再继续了。”Terry向我们倾诉到。

肯尼亚的童婚率高，主要来自于经济上的困境。

在大多数家庭里，女孩通常会因为家中贫困，交不起学费而辍学，随后就被家人嫁出去。Michelle表示，尤其是在疫情期间，童婚的问题格外严重，“那时候，一个女孩儿可以换10头牛。”

目前，不同的组织正在尝试不同的方式来缓解这个问题。

当地NGO会尝试通过拯救被家里嫁出去的女孩，来阻止她们进入婚姻，并为女孩提供安全屋与学费，让她们能够继续完成学业。

公益组织Peace Warrior Organization（简称PWO）致力于通过冲突调节来促进社区的和平，并特别重视女性在和平建设中的作用。

PWO曾救下一名16岁的女孩，她来自ISIOLO县，被嫁给了一个60岁的男子。当地学校的老师告诉她们，这个女孩突然辍学了，可能是被嫁出去了。于是，PWO开始调查女孩的去向，并联系了当地的政府与警察，最终把女孩解救了出来。

解救完成后，她们也为女孩提供了住所，让她能继续在学校里完成学业。

被救出的女孩｜图源：PWO

同时，PWO也推动了政策改革，允许怀孕女孩重返校园。

“在以前，如果怀孕以后就会被迫退学。但是现在你可以生下孩子后继续学业，不必直接放弃学业。”

亲密关系暴力

亲密关系暴力是指，伴侣之间发生的身体、性、心理伤害等行为。

而在肯尼亚，针对女性的家暴、强奸、谋杀等暴力问题十分严重。多数情况下，男性往往是施暴者，女性是受害者。

自2023年9月以来，肯尼亚共记录7,107起性暴力和性别暴力案件，其中仅四个月内就发生约100起杀害女性案件。

Jayne表示，“在谋杀中，主要被害人为女性，比如丈夫杀害妻子，男朋友杀害女朋友。”她讲到，多数情况下，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男性会使用暴力去让自己的妻子听话。

她提到一个近期正在审理的案件：受害者是一名女生，被同班男生追求失败后，男方闯入她的宿舍，用汽水瓶砸死了她，然后强奸了尸体。这类案件在肯尼亚并不罕见。

这个现状的主要原因来自于当地女性的地位普遍较为低下。

多数情况下，在他们的文化中，女性常被认为是男性的附属品，丈夫殴打、控制甚至杀害妻子会被认为是“家事”，女性不能反抗或求助。

同时，由于地位低下，女性更加难以获得教育、工作机会，这导致她们在经济上不得不依赖男性伴侣，即使遭受虐待，也难以轻易脱离关系。此外，丈夫不让妻子工作或外出是常见现象，许多女性被限制在家中，失去社交与支持网络。

目前，当地的NGO正在尝试不同的方式来缓解这个问题。

首先，NGO尝试为本地女性提供免费法律援助。

WYCDO扎根于内罗毕贫民窟，致力于促进性别平等和社区赋权。其创始人Terry表示，“我们有免费的法律援助，什么服务都有。我们明确告诉他们——就有律师专接家暴案，免费代理，随叫随到。”

与Terry沟通｜图源：中南屋

此外，NGO也会尝试通过与不同县区的政府、警察等相关部门与人员联动，加强他们对这类案件的重视，并且培训他们如何正确处理这类案件。

Jayne展示了一张活动照片，“在里有来自不同级别的人——卫生部、司法部、警察局长、检察官等等。我们培训警察局如何处理暴力、如何保留证据，并且报道这些案件。”

活动照片｜图源：PWO

“一般情况下，一个女孩被强奸后，她会去洗澡，这样就无法保留证据。又或者，人们虽然知道不能洗澡，但是他们把留有证据的衣服放在塑料袋里保存，但这也不够，因为塑料袋可能会因为密封不良而变得潮湿……”目前，警局已经把这类内容纳入了他们的基础培训课程。

人类免疫缺陷病毒与艾滋病

HIV，即人类免疫缺陷病毒，俗称艾滋病毒。这种病毒通过攻击人体的免疫系统，削弱身体对抗疾病的能力。HIV病毒需要按时吃药来抑制，如果不能及时治疗，就有可能发展成为艾滋病。

在肯尼亚，HIV/AIDS 仍是严重的公共卫生与社会性别问题。

以2023年的统计数据为例，与过往全球平均感染率对比，肯尼亚2023年成人 HIV 感染率约为 3.2% ，而 UNAIDS 在 2020 年发布数据显示，全球成年人 HIV感染率约为 0.8%。

KICOSHEP成立于1991年，是一个旨在支持社区应对艾滋病毒及艾滋病的影响的肯尼亚本土NGO，其创始人Anne表示，“政府带我们去那里接触7000名性工作者，但她们几乎都已感染HIV，且病毒仍在持续传播。”

肯尼亚女性HIV感染率高的主要原因，有以下两个方面。

首先，由于身体构造的不同，女性的感染率超过男性。“一个男性可能会感染100个女性，但一个女性甚至可能无法感染1个男性，因为女性体内的病毒传播机制与男性不同。”Anne说。

其次，在肯尼亚，多数女性为了生存，都会选择用身体换取钱财或物品，甚至被迫成为性工作者，使HIV传播率飙升。

Anne表示，她见过的最年轻的患者是只有九岁。这些女孩们往往因为贫困很早就辍学，不了解艾滋病，更不清楚防护的方式。而在长期贫困中，身体是她们“唯一的筹码”。

目前，肯尼亚当地的NGO正在使用不同的形式来减少HIV感染，并缓解当地的HIV女性患者状况。

首先，KICOSHEP通过与不同学校合作，以每周两节课的频率，在学校内、外开展HIV认知、传播与预防课程。

KICOSHEP做的关于HIV的科普海报｜图源：中南屋

其次，KICOSHEP也在在基贝拉贫民窟设立了诊所，为所有感染者提供免费检测、咨询与治疗。

此外，KICOSHEP提供以“尊严”为核心的姑息治疗，来支持HIV感染者，让他们在减轻心理压力的同时，获得一些社会资源支持，重建生活信心，即使面对疾病挑战，也能以更有尊严的方式度过人生阶段。

姑息治疗通常不追求治愈疾病，而是通过多学科团队的协作，满足患者的身体、心理、社会和精神需求。Anne表示，“姑息治疗的意义，是让患者在剩下的日子里，活得像个人，而不是一个‘等死的病人’。”

其中，他们也会为已经感染HIV的女性开展技能培训，支持经营小生意，帮助女性们实现经济独立。

“我们的目标是改变他们的生活，让他们能像社会中的任何人一样生活，自由享受生活、努力工作、赚取收入，从而照顾家庭。“

结语

在肯尼亚，女性依旧面临着数不清的生存挑战。然而，在不同组织的支持下，每一位女性也都在努力地生活着。即使这些现实背后的原因依旧复杂，但改变正在发生，也值得被持续推动。

正如Jayne所说，“有时候我也会为此而哭泣，但我会为此祈祷，上帝会保佑我们所有的女性。我相信只要我们保持希望，并为此努力，未来一定会更好。”

参考资料：

https://www.globalgiving.org/projects/community-education-workshops-for-maasai/

https://www.fgmcri.org/country/kenya/

https://menendfgm.org/quarterly-news-flash-1ssue-10/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tp26JEkLAE

https://www.wvi.org/publications/annual-report/malawi/2024-annual-report

http://m.toutiao.com/group/6901384698820297223/?upstream_biz=doub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