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度观察手记:
《2024年中国公益慈善纪事》是爱德传一基金连续发布的第六份年度纪事。六年来,我们持续记录对中国公益慈善产生深远影响的事件,旨在为行业留下一份历史底稿。
在多年纪事编写过程中,我们借鉴“众手修志”模式,广泛吸纳了二十多位志愿者参与年度纪事的编写工作。自2023年成立“慈善纪事编辑组”以来,我们组建了一个稳定的长期志愿者团队,并通过《慈善纪事简报》每月发布“月度纪事”,使这一年度工作扩展为常态化的资讯服务。在编写方法上,我们不断探索纪事编撰的方向与原则,最终确立了中国公益慈善纪事的选事标准和行文规范。今年,编辑组成员通过多轮内部讨论,经筛选信源、对照选事标准、逐条撰写及校对文本等一系列工作环节,最终完成了《2024年中国公益慈善纪事》的发布。
纪事的条目语言力求客观,风格简洁且严谨;描述尽可能公正、简明扼要。然而,追求客观性并不意味着缺乏视角,我们对中国公益慈善的主观关切始终贯穿纪事全文。缘此,我们以《2024年中国公益慈善纪事》记录的97条纪事条目为基础,对全年纪事进行综合分析后撰写“中国公益慈善年度观察(2024)”,为行业同仁带来我们对中国公益慈善事业年度特征与发展趋势的观察与思考。
此年度观察的发布,是慈善纪事编辑组在年度纪事工作中的一次重要突破,欢迎您在阅读后与我们分享您的感受或建议。
在本年度观察发布之际,2025年1月7日9时5分,西藏日喀则市定日县发生里氏6.8级地震。本次地震灾情严重,救援及灾后重建难度大。地震发生后,政府部门及社会各界积极响应,救灾工作正在紧张有序地推进。地震无情,人间有爱。在这艰难时刻,愿逝者安息,伤者早日康复,所有受灾家庭都能重拾希望。
*本文首发于《慈善纪事简报》-第39期,发布日期为2025年1月9日,欢迎点击阅读原文订阅简报。
“ 二、慈善法律法规得到系统化完善,政社互动在实践中得到深化 中国公益慈善的发展深受法律法规的影响。2024年9月5日,新修改的《慈善法》正式实施,《慈善组织公开募捐管理办法》《慈善组织认定办法》《个人求助网络服务平台管理办法》等同日公布。自2020年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执法检查组提出适时修改慈善法的建议后,慈善法修订历时四年得以敲定,相关配套法规和政策文件等一并出台,有望在慈善信托、社区慈善、互联网慈善、个人求助等方面进一步发挥保障和促进作用。 本年度发布的一系列方案、规划、意见等进一步为公益慈善事业提供了政策支持。4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健全新时代志愿服务体系的意见》,从志愿服务动员体系、供给体系、队伍组织体系等多个维度对新时代志愿服务体系进行了系统规划,并强调要加强志愿服务的社会动员和组织建设,推动志愿服务在全国范围内的普及。5月,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等十四部门联合发布了《关于促进人体器官捐献工作健康发展的意见》,旨在完善人体器官捐献工作体系;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印发《银行业保险业做好金融“五篇大文章”的指导意见》,提出要增强科技金融、绿色金融、普惠金融、养老金融、数字金融等领域的服务能力,直接推动了多个老慈善信托产品落地。公益慈善资金也于本年度首次被证监会视作长期资金的一种。 从地方层面来看,6月,贵州省民政厅发布《省民政厅关于大力发展互联网慈善的指导意见》,将培育互联网慈善多元化主体、积极拓宽互联网募捐渠道等内容纳入鼓励范围。11月,云南省民政厅、中共云南省委社会工作部印发《云南省推动社区慈善高质量发展实施方案》,将“完善社区慈善发展机制,培育壮大社区慈善主体,打造社区慈善阵地,拓展社区慈善资源,突出社区慈善重点”作为其主要任务。 相关法律法规在为公益慈善提供制度与执行保障的同时,也在加强公益组织治理,强化募捐监管等方面提出了更高的要求。6月,民政部作出对儿慈会作出停止活动三个月的行政处罚,将其列入社会组织严重违法失信名单,并追讨相关负责人失职失责及涉嫌职务犯罪行为。9月,民政部、中央社会工作部等五部门制定《关于加强社会组织规范化建设推动社会组织高质量发展的意见》,强调通过规范登记审查、加强管理服务、依法开展监督、积极鼓励引导等措施,解决当前社会组织中存在的突出问题。12月,民政部公布的《基金会管理条例(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将“基金会党建工作,基金会发起人和负责人的责任,基金会登记体制,基金会信息公开制度,对基金会的事中事后监督”作为重点规范内容。在民政部9月5日新修订的《慈善组织公开募捐管理办法》中,“细化慈善组织公开募捐活动,加强具有公开募捐资格的慈善组织的责任”正是其重点着墨之处。值得注意的是,2024年末,由于公开募捐活动备案期限届满,新备案或备案延期申请未获得民政部门批准,多家公益组织发布关于暂停互联网月捐的通知。 严密的法律框架、创新性政策探索以及强化的行业监管,体现出政府部门致力于公益慈善的透明化、规范化和高效化的政策导向。与此同时,社会部门与政府部门的合作互动也在持续深化。在政策咨询与制定过程中,公益组织受邀参与意见征集及评估工作。在2024年发生的多次自然灾害救灾行动中,政府部门积极组织应急响应,并与公益组织展开合作,共同推进救援及灾后重建工作。在应急救灾、环保、教育等领域,政府与公益组织的协同机制逐步趋于成熟,政策执行力及社会资源利用效率得到提升。 总体而言,政府与公益组织之间的关系正逐步从传统的监管型关系转变为新型的合作型关系。然而,这一转变过程充满着不确定性。应当认识到,在固化的单一中心治理思维模式下,公益慈善领域的行政化趋势正悄然兴起。本年度,在公益慈善“净土光环”的名义下,利用行政手段发起“慈善风暴”的迹象再度显现,这与自党的十八大以来,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的中国方案,加快形成政社分开、权责明确、依法自治的现代社会组织体制的要求明显相悖,令人忧虑;更为严重的是,有些人把一些无谓的意识形态之争灌入慈善事业,一些不健康、不理性的情绪不时弥漫在行业中,甚至出现了极少数彻底否认慈善事业的声音,妄图将中国公益慈善事业退回至1994年“为慈善正名”前的时代,实在令人遗憾。 眼下,面对公益慈善事业存在的问题,很容易将问题归因于道德,进而指望通过加强政府监管解决。须知,在本年度大病救助领域出现的一系列问题及互联网公开募捐风波中,最值得关注之点在于公益慈善行政化趋势下的权力寻租问题。当公募权成为一项垄断权力后,即使是面对弱势一方,也难以杜绝掌权者提出回扣和“服务”的要求。 在《慈善法》为公益慈善事业提供制度化保障的情况下,当前的着眼点应该是在放开公募权的方向下,政府部门如何为公益慈善提供规范有序的发展环境;其着手之处是在现有政策规范中进一步明确政府部门的权力和责任,讲明白政府部门该做什么以及怎么做,为公益组织提供确定性,进而落实党中央“支持发展公益慈善事业”的重大决策部署。 “
伴随着经济压力、住房问题、教育竞争等问题的日益严峻,民众在日常生活中的压力感愈发显著。这些问题加剧了未来的不确定性,特别是在就业、社会保障、医疗等领域。11月,在广东珠海市香洲区体育中心发生驾车冲撞行人案件后,最高人民检察院、最高人民法院先后发文强调维护社会稳定,震慑犯罪行为。2024年,多地暴雨和台风等自然灾害的频繁发生,使公众对气候变化、灾害应对机制的有效性产生了担忧。此外,疫情后的经济恢复过程亦使部分群体感受到压力,这种焦虑情绪在年轻人和低收入群体中尤为突出。
由于信息的不对称性和不透明,公众对政府、企业及公益组织的信任水平出现波动。例如,7月,“网号”“网证”出台公开征求意见,首先引起法学专家对此部门规章出台后相关利弊的讨论,进而引发社会公众对个人信息安全和个人隐私保护的关注;6月,审计署工作报告披露,66个县挪用中央财政安排的农村学生营养餐补助资金达19.51亿元,引发公众讨论;民政部于年初刚刚完成对江西南昌一名彩民花费10万元获得2.2亿元奖金的质疑回应,财政部于8月发布的公告披露2023年彩票逾期未兑奖奖金达17.78亿元后,再度引发网友对公益彩票金的质疑;民政部于本年度通报对儿慈会有关问题调查处理情况,但由该事件引发的公益组织信任危机仍在持续。
与信任危机并行的是信任重建的努力。2024年,随着透明度管理的强化,特别是在公益行业的规范化建设上,公益平台和公益组织开始注重资金流向的公开和透明,联手推动社会信任的恢复。例如,腾讯公益通过完善公益日捐赠配捐机制等规则,让更多人参与到了公益活动中;腾讯公益联合百余家公益机构共同发起《2024年99行业自律公约》倡议联署行动,鼓励所有参与“99”的伙伴承诺以符合透明合规、诚实守信的方式开展募捐和信息公开等工作。
法院、政府等部门持续强化对冒用慈善之名进行欺诈行为的处置力度。9月,广东省人民高级法院发布个人慈善基金会假借慈善名义,为上游犯罪掩饰、隐瞒犯罪所得,从中获取非法利益的典型案例。12月,公安部刑事侦查局与民政部慈善事业促进司联合发布《关于防范假借慈善名义实施诈骗等违法犯罪活动的风险提示》,详细列举了诸如“捐赠返现”、“捐赠返利”、“配捐”、“投流”、“公益理财”等各类名义下的欺诈案例。
随着互联网公益平台的兴起,越来越多的普通人开始参与到捐赠和志愿服务等公益行动中,并在其中感受到自己为社会带来的变化。数字化技术的应用,使公益组织信息公开性和公益项目的透明度得到提升。据中央财经大学发布的《2024年度中国网民慈善信任指数研究报告》,当前网民慈善信任指数总体上处于比较信任的水平。《中国社会公众慈善认知问卷调研报告》发现,社会公众对慈善的理解、慈善的意识已经有所提升,但仍然存在认知、参与和信任三大不足。整体而言,通过提升透明度、加强公众倡导等方式,公益慈善领域初步呈现出构建从单一机构信任到多层次行业信任的趋势。
在应对社会不确定性与风险之际,2024年呈现出“携手共度难关”的社会合作精神。例如,在教育、应急救灾、气候变化等领域,日益增多的民众、企业及公益组织共同投身于解决社会问题的行动之中;小型餐馆实施“单人套餐”、“江湖套餐”、“爱心贴”等温馨举措,对无收入者予以免单的现象正在全国范围内扩散。
总体来看,尽管面临挑战,2024年社会信任的建设和积极心态的复苏仍具有较大的潜力和发展空间。
“ 四、传统议题得到持续关注,新兴议题不断涌现 公益慈善作用和关注的议题领域不仅反映了中国社会的现状和需求,也映射出政府、企业和公众等相关利益方集中关切及响应的社会问题。公益组织对相关行业议题的讨论,则体现出公益慈善领域在发展中面临的机遇和挑战。 传统议题领域,如教育、乡村振兴(济贫)、应急救灾等,仍是慈善捐赠的主要方向。在2024年,字节跳动创始人张一鸣与CEO梁汝波向南开大学捐赠2亿元,宁波东方理工大学教育基金获得高达43亿元的股票捐赠,比亚迪宣布捐赠30亿元用于教育慈善,以上充分体现出大额捐赠对高等教育的青睐。教育也成为本年度胡润慈善榜排名第一的捐赠领域。《影响力慈善研究报告2023》发现,用慈善捐赠资金、以基金会为主体、办一所民办非营利的高等教育院校,成为慈善家们实现教育慈善理想的终极形式。在本年度腾讯久久公益日捐款中,近2/3的善款关注乡村振兴领域;2024年度广州慈善捐赠榜样捐赠分析显示,教育助学和乡村振兴是捐赠资金流向的主要领域。2024年,多起台风、暴雨洪灾等自然灾害发生后,应急救灾仍是社会捐赠和公益组织支持的重点领域。 与此同时,一些公众认知与关注的不足的新兴领域逐渐成为慈善关注的重点,特别是在气候变化与环保、技术公益等方面。 《多议题公益组织应对气候变化调研报告》发现,国内公益组织对气候变化、全球变暖以及气候变化对人类的影响有着高度共识,现实的气候危机是公益组织自发或自觉采取气候行动的直接原因。环境资助者网络梳理六年环境资助变迁后发现,生态保护与修复始终是国内资助方首要关注的环境议题,其与气候变化减缓、气候适应以及乡村振兴等议题的协同作用也越来越受重视。12月,由《中国慈善家》杂志社主办的影响力慈善年会以应对气候变化为主题。 数字技术对公益慈善的影响日益凸显。腾讯基金会资助发布的《中国技术公益发展报告》详细阐述了技术公益的定义及其演变历程,并从公益组织内部推动的数字化进程以及科技行业参与公益活动两个维度对技术公益进行分析,勾勒出未来技术公益的发展蓝图。中国计算机学会于5月举办了以技术公益为主题的会议,旨在通过实施技术公益项目促进科技与公益的结合。 在技术持续塑造公益新生态的过程中,公益组织如何通过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手段来优化公益项目管理、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也成为行业热议话题。9月,阿里公益联合腾讯公益、字节公益、蚂蚁公益等几大互联网平台公益方共同倡议:将加速运用技术力量提升公益行业信任;充分利用AI能力拓展公益行动边界与可能性;深度关注小微组织力量,构建丰富的行业生态。腾讯推出了基于微信支付的数字化资助工具,帮资助方将慈善资金精准发放给公益项目的受助人。此前,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联合爱德基金会面向积石山地震受灾新生儿家庭发放“宝宝券”,用于在当地购买奶粉、尿不湿、衣服鞋帽等物品,在利用数字技术提升善款使用效率和透明度等方面积累了丰富经验。 在2024年,中国公益慈善在国际交流与合作方面得到了进一步恢复。《中国民间组织国际化发展基线调研项目报告》明确指出,中国的民间组织高度重视发展中国家的民生需求,在海外实施了涉及教育、生计、健康以及人道主义救援等多领域的民生项目,与受援国的全国性民间组织建立了紧密的工作联系。9月,江苏省人民对外友好协会主办以“拥抱时代机遇,聚焦共同发展”为主题的第一届江苏省—东盟国家民间友好组织交流大会,会议代表共同发起以“秉持友好信念,携手并进,勇于创新、发挥互补优势,勇于探索、架起沟通的桥梁,勇于担当、交流互鉴,为中国东盟关系健康稳定发展积极发挥民间作用”为主要内容的《扬州倡议》。11月,以“多元合作、永续发展”为主题的第二届亚洲公益论坛于海口举办,该论坛旨在从亚洲视角出发,总结2015至2024年中国社会组织在落实联合国2030可持续发展议程方面的经验,并探讨接下来五年公益慈善事业在实现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方面的行动计划,吸引了来自全球18个国家和地区以及24个国际组织的公益慈善组织代表。 此外,慈善保险、社区慈善、慈善文化、慈善教育、组织治理、行业自律、传播倡导,等等,也是本年度公益慈善关注的重点议题或热议的行业话题。例如,6月,首批客户完成由中国再保险(集团)有限公司推出的慈善保险权益捐赠项目“慈善保险”专属产品投保;《中国非营利评论》第三十二卷收录两篇关于社区慈善的主题文章,内容涵盖对社区基金会发展定位的反思,对社区基金会成长过程的个案剖析;4月,杭州慈善文化园、菏泽慈善文化主题公园相继举办开园仪式,成都文理学院社会公益学院和燕京理工学院社会公益学院成立;5月,位于无锡荡口古镇的无锡慈善博物馆落成开馆;6月,《慈善筹款伦理实践研究》一书在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内容包括中国公益慈善筹款伦理行为准则,以及对具体条款的释义与实务指引;12月,中国慈善联合会关于加强行业自律推动慈善事业高质量发展的倡议,等等。 整体来看,公益慈善的关注点逐渐从传统的贫困救助转向更广泛的社会福利和可持续发展,公益领域的创新性和多元化趋势也愈发明显。 纵观全年,中国公益慈善的发展深受政策环境、社会需求、技术进步的影响,其趋势可以归纳为:议题领域从救助到发展,气候变化、全球合作等成新重点,有聚焦长期影响的趋势;公众参与从单向到互动,公众从捐赠者转变为参与者;尽管面临捐赠资金压力,技术、志愿服务与慈善信托等多元资源得到了拓展;组织治理从粗放到专业,社会信任环境促进公益组织治理的透明化、数据化与专业化;随着公益慈善事业得到制度化保障,多方协同治理及跨领域合作逐渐呈现出塑造公益慈善生态的趋势。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公益慈善事业日益成为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风向标。 *本文作者为娄蓬勃。感谢慈善纪事编辑组吴雪萌、刘彦、张睿文三位成员在本文撰写中提供的建议;特别感谢杨团老师鼓励我们更进一步,撰写本年度观察。 **本文在撰写过程中借助了人工智能程序进行文本内容分析及语句润色。 ***本文为原创作品,包含独立研究成果及分析,版权归作者所有。未经作者授权,任何机构或个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复制、转载、摘编或发布。如需引用或使用相关内容,请联系作者获取正式授权(联系邮箱:loupengbo@amity.org.cn),并在引用时注明来源与作者信息。感谢您的尊重与理解! / EN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