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vid Damberger，曾担任无国界工程师（Engineers without Border's）的非洲项目主管。该项目主要通过修建供水站等方式，协助当地解决饮水困难的问题。在2011年的这场演讲中，他分享了自己的失败经历。

       因为缺乏后期维护计划，他和团队在非洲建立的供水站在1年后就荒废大半。更让他感到难受的是，他发现自己犯的错，同行在10年前就曾犯过——当时荒废的水站，就在无国界工程师所建水站的旁边。

       相信这样的情景你我或多或少都曾经历，为项目的失败懊恼，为同行们的“前赴后继”而叹息。失败有大有小，小到喝了这家但没喝那家的酒，支持甲舞队却没和乙舞队打交道，导致一部分村民对我们有了看法；大到NGO撤出之后，村庄又回到了原样，甚至内部矛盾加剧。

       写农村发展的文章，数量虽不多却也算不上少，但公开谈及项目失败经验的，似乎很难找。如一位伙伴所说：“（大部分案例）很少提及过程里面的人遇到的难题，做的好和不足的地方在哪儿、原因是什么，这些人的感受又是如何的。”

       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现状？首先是情感上难以接受。承认失败要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大多数人唯恐避之不及。哈佛商学院的管理学教授Amy C. Edmondson（2011）认为，我们从小就没有机会学习如何处理失败。人们通常觉得，失败就等于犯了错，而承认错误就意味着要被责备。几乎没人愿意被指责，因此，也就少有人愿意谈论失败。

       此外，公益行业不谈失败，也是因为害怕无法向捐赠人交代。纽约时报在一篇题为《失败的力量》的报道中引用一位公益组织负责人的话——“讽刺的是，捐赠人自己理财时敢于承担巨大的风险，但在捐赠时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反转，极其厌恶风险的存在。人们只想让自己的钱产生最大的影响，却不用相同的商业投资逻辑来对待公益组织。”（Bansal，2012）

       这种对公信力丧失的担忧，在国内的公益环境下尤为凸显。多年前有位公益研究者就曾不无担心地表示：“苛责可能会毁了这个行业。”当大部分公众的关注点主要在公益组织是否贪腐的情况下，谈论项目成果的不如意，很大程度上确有阻碍行业发展的风险。

       如何破解上述难题？一方面，我们需要意识到：失败≠错误，承认失败≠接受责难。的确，有些失败是因为人为的错误，但更多则是复杂的工作内容和/或工作环境导致的。对此，Amy C. Edmondson（2011）给出了详细的失败类型划分，她称之为“失败原因的光谱”（A Spectrum of Reasons for Failure）。我们可以据此判断问题的性质，修正错误，认可合理失败的价值。

       另一方面，我们也要继续鼓与呼，让更多捐赠人和公众能用常识来看待公益，给公益组织的实践以合理的试错空间。环境的改善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过程中，工作还得继续，失败也在不断产生，对此，我们又可以做些什么？

       还记得文章开头提到的Damberger吗？他的团队每年在写年报的同时，也写一份“年度失败报告”（Annual Failure Report），里面收录了同事们最值得记录的失败故事。针对每个案例，当事人都由浅入深地给出了原因分析，指出了失败的意义及对未来工作的启示。

       失败报告的主编之一Ashley Good，不仅为无过界工程师编辑报告，还建立了“承认失败”（Admitting Failure）网站。该网站不仅收录了诸多发展援助领域的失败故事，还给出了详细的写作指南，以帮助更多人学会认识失败，在应对失败中成长。

失败故事写作指南

基本框架

背景

对故事产生关键影响的因素，如：地理位置、项目目标、假设、时间线等

你的行动/活动

什么样的假设让你决定这样做？

结果/失败

为什么会失败？发生了什么？

这对于之前提出的假设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我们认为这是失败，有什么大范围/长时间的影响吗？

最重要的部分：学习

因为失败，学习到或改变了什么？

然后呢，这样的学习和改变意味着什么？

学习的成果是什么？

可能造成什么变化？

失败对你个人、机构和整个领域未来开展工作有什么启发？

学习是如何制度化和/或影响你的工作的？

对其他相同情景下的项目有什么建议？
 

请注意

承认个人的失败——但不要指责。极其诚实反思你自己、你的团队和机构所做的工作，看有哪些本可以做得更好的地方

附上一张你自己或与你的工作/失败相关的照片

如果你使用缩略语，请加以解释
 

如果这样就更好

融入个人因素，让文章像一篇真实的个人博文而不是学术文章

用引述、事实、数字来增强文章分量

将你个人的失败和发展援助领域的失败趋势以及导致失败的根本性原因联系起来

分享你个人接受失败、用开放态度对待失败的过程性反思
 

*翻译自Admitting Failure, Detailed failure submission guidelines.  

Damberger在演讲的最后说，“发展援助工作失败了吗？是的。但失败的唯一原因，是我们失败得还不够多。”当NGO承认失败时会发生什么？可能会感到窘迫，可能会被人指责，但更有可能的——是NGO和服务对象都会变得更好。